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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国对人权的争论:侧重强调人道主义干涉的义务
作者:樊吉社` 来源:时事出版社2002年第1版 时间:2002-06-01
法国对人权的争论:侧重强调人道主义干涉的义务 让*皮埃尔*卡伯斯坦(Jean-Pierre Cabestan) 法国当代中国研究中心主任(香港)   法国常常把自己当作人权的摇篮。众所周知,这种认识存在相当的错误,因为英国和美 国也持有同法国完全一样的想法。我认为,在西方,法国和英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更为相 互补充而不是相互矛盾的人权观念的发源地:前者奠基于中央集权但民主的国家,认为国家 是实现人权的最终保证;后者建立在对抗并削弱皇权和特权的悠久传统之上。正如2001年 3月希拉克总统在日内瓦所言,人权是"法国人民的激情"。但是,在此问题上托尼*布莱 尔或者乔治*布什未必会比法国当权者更谦虚,他们也会声称人权是英国或者美国国民的激 情并且人权还可能是他们的成就。不管怎样,值得指出的是,法国人相信他们的国家在普遍 人权的形成、传播和尊重方面起到了比世界上其他国家更为关键的作用。 法国:人权发展的渐进和累积过程   法国的人权观念经历了渐进的发展和变化。同英国和美国一样,人权的内容逐步得到丰 富,从赋予男性的基本的政治权利到更为全球化的人权观念,不仅包括政治权利,而且包括 更广泛的经济和社会权利。就法国而言,人权的发展可以划分为三大步,或者说是三个层次。   1789年:法国革命的《世界人权宣言》宣告了著名的政治权利内容,这些权利只有男 性可以享有;然而,应该指出的是,宣言还包括了财产私有权,财产私有权现在被认为是普 遍的、不可侵犯的权利。法国革命之前,人们认为私有财产最好由国王、天主教会和贵族来 保护,而不是由社会的其他成员,尤其还处在萌芽状态的资产阶级来保护。   1791年到1793年间的法国革命催生了更为"现代"的人权观,包括将人权赋予女性, 增加一些社会权利(教育权和生计权)。然而,这些观念很快就遭到了排斥,法国社会不得 不等待另一个100到150年才能看到这种观念再次具有影响并最终孕藏在我国宪法之中。   1945年: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结束在两个层面上是非常关键的。一方面,在社会主义思 想的影响下,经济和社会权利现在被看作同政治权利同等重要并互为补充,应该得到更好保 护(比如罢工的权利);这些权利连同男女法律平等权被写进了1946年宪法,一年前妇女获 得了投票的权利。另一方面,联合国组织和国际司法诞生后能够更好地保护人权、起诉战争 和非人道罪行(例如纽伦堡和东京法庭),人权开始被成功地国际化。第一次世界大战结后 成立的国际联盟曾在1919年尝试过类似的国际化,但很快遭到失败。   这种双重发展导致联合国创始会员国于1948通过了《世界人权宣言》。法国法学家雷内 卡辛(Renecassin)以及当时中国政府(蒋介石的中华民国)的代表在起草这个宣言的过程 中起到了非常关键的作用。   1968年以后:社会富足和享乐主义的思维方式产生了新的需要,受此影响,人权成为 愈来愈雄心勃勃的要求,包括享受某种东西的权利,比如更为清洁的环境、文化、更高质量 的生活等等。这些权利似乎更接近于政策目标而不是经典的人权,从法律上和实践上更难以 保护。   不管怎样,在西方尤其是法国已经形成了共识:人权的这三个各具特色的层次不可分割 并且构成了当今累积而臻于完善的人权观念。      主要人权方面的坚定共识      一般而言,法国社会和政治家对人权定义的延伸和政府确定的优先顺序并没有不同意 见。这种定义和优先顺序并非法国所特有:它们为法国的欧洲伙伴所共享并体现在《欧洲人 权宣言》和欧盟人权政策之中。然而,作为同英国一样在联合国安理会享有常任理事国席位 的唯一欧盟成员国,法国认为它应扮演特别的角色,并且既定的利益(某种程度上中国也一 样)决定了法国更积极地依靠联合国来保护人权。   因而,法国的优先考虑是说服所有国家加入(签署并批准)与人权相关的联合国条约, 尤其是两个主要的公约(一个是《公民权利和政治权利公约》,另一个是《经济、社会和文 化权利公约》)。法国还希望关于国际法庭的条约能够生效,以便更好地惩治反人道的犯罪和 战争罪行。例如,对于柬埔寨问题和1975年到1978年间红色高棉犯下的恐怖罪行,法国政 府竭力推动柬埔寨政府和联合国达成一项协议,在金边成立特别法庭审判那些罪犯。   第二,法国非常热衷于保持人权的普遍性并防止人权的区域化。1993年维也纳会议避 免了人权的区域化,法国政府希望这种状况能够继续下去。   第三,法国赞同就人权问题展开双边或者多边对话,包括同中国的对话。然而,如果对 话失败,法国政府不排除对那些严重践踏人权的国家施加有限的经济和政治制裁。谈到这些, 法国同许多西方国家一样常常受到使用双重标准的诱惑。确切地说,一般而言,制裁遵循了 如下规则:国家越弱,制裁越严厉。例如,法国和欧盟对阿富汗和缅甸两个著名的专制国家 施加的制裁要比对沙特阿拉伯--我们从那里获得石油--和中国的制裁更为严厉,尽管中 国推进一党政治制度直接与我们的根本政治原则和信念相冲突。在欧盟内部,同样的规律似 乎也适用:奥地利在相当一段时间内受到排斥,因为1999年立法选举组成的政府包括了一 个极右政党的代表,尽管新政府没有提出任何政策或者做出任何决定而被认为危及到民主制 度。但是,如果我们主要的政治和经济伙伴如德国或者意大利(实际上2001年的贝卢斯科 尼(Berlusconi)政府获得的支持与奥地利政府没有太大区别)组成了类似的政府,我们的 政治家的态度(和欧盟的反应)可能就大不相同。   第四,法国认为,非政府组织在保护人权方面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特别是这些非政 府组织既是独立的信息和思想来源,又是对联合国人权委员会进行游说的主要团体。   第五,法国认为,民族国家和联合国应该更好地保护经济和社会权利,特别是争取为公 司通过一部国际伦理法典,世界上五个最大的跨国公司登记的营业额相当于130个较为贫困 国家的国民生产总值。   第六,法国提倡针对四类主要问题采取特别行动:拷打;死刑(有100多个国家已经废 止而且欧盟也禁止了这种判刑);贫困,尤其是非洲国家;种族主义。法国政府的人权观念 还包括更好地保护土著居民,不管生活在何处的原住民,环境,尤其要提到《京都议定书》, 最后还有集体安全,人们认为集体安全能够最好地保卫国际和平与安全。    分割法国的人权问题   就人权而言,法国社会和政治家在手段上的分歧大于在目的上的分歧,在战略上的分歧 大于在目标上的分歧。在过去,传统的分界线在于右翼党派更多关注海外法国公司的商业利 益,左翼团体在原则上更热衷于谴责对人权的践踏,除非践踏人权的是苏联专制集团(或者 亲苏集团),法国共产党同这些国家保持了密切而友好的关系,直到它们解体。社会党通常 对法国共产党表示出歉疚的宽容,这主要因为国内政治原因以及它们为了维持同共产党的联 盟。在最近几年,尤其是冷战结束以后,在左右翼"同居"的影响下,这种分界线随着新问 题和新趋势、特别是人道主义干涉的出现而逐渐变得模糊。现在两个团体的看法相互抵触: 干涉主义者和主权主义者。这两个团体既吸引了左翼力量又吸引了右翼力量,因而促进各传 统政治党派内部出现了新的分野。与此同时,冷战结束有利于法国社会中反美情绪的苏醒, 这种情绪使得我国政府的人权战略复杂化,尤其是在国际论坛上。    人道主义干涉   显然,跨国际边界的人道主义行动增加--首先在非洲,接着在世界其他地方--挑起 了两个受到高度重视的原则之间的紧张关系:一个是保护人权的原则,另一个是主权原则。   过去几年的经验再次证实了一个双重标准的思路:人道主义干涉只在两个条件得到满足 的情况下才有可能:1,从人道主义干涉中获益或者受损的国家是弱国或者相当弱小;2,一 国政府或者多国政府整合了足够的资源实施这个任务。最后的结果是:非常有选择地、有限 地和不平等地履行人道主义干涉的原则。但是,如果根本没有干涉会更好吗?   最近的人道主义干涉例子是北约飞机1999年春对南斯拉夫的轰炸,轰炸是为了迫使南 斯拉夫从科索沃撤出安全部队,允许北约负责的部队在南斯拉夫联盟内部重建这个省的自 治。法国的一些左翼和右翼政治家反对这次干涉,但法国社会的大多数支持这样的行动:终 结塞族对科索沃的独断专行和镇压,最终打败米罗塞维奇并让他接受海牙国际法庭对他的审 判。   与诸如1991年到1993年对柬埔寨或2000年对东帝汶的国际干涉相反,包括中国在内 的一些政府反对未经联合国授权的干涉行动。不管怎样,人道主义干涉不能仅仅依靠联合国, 原因有两个。首先,任何重要的决定必须获得安理会五个常任理事国同意,这个规则在多数 情况下成了墨守成规、不干涉的保护伞。其次,联合国仍然是一个非民主国家单纯在数量上 占主导地位的组织。每年的联合国人权委员会会议是个很好的例子,多数国家出于各种各样 的原因(第三世界的团结,专制国家的联合,反美主义,国内关切等等),很容易决定不对 某些本应该密切关注的国家施加过多压力。在这两个问题上,中国均从联合国获益匪浅。而 且法国也在这个组织享受到了特权地位,它不想在将来受到质疑或者削弱,法国对中国的立 场和要求表示了越来越多的理解(例如,促进不会有任何结果的官方人权对话以便避免对抗 或者制裁)。 谈到这里,任何武装的人道主义干涉都有一个明显的军事限制:原则上核国家不会面临 这样的干涉威胁。这就是北约不干涉俄罗斯--车臣战争、没有支持车臣独立的关键原因。 因此,中国不应该过度担忧对西藏或新疆实施武装人道主义干涉的可能。当然,台湾问题更 为模糊,因为美国一直同这个岛屿保持了非官方的、事实上密切的安全联系(体现在1979 年的《台湾关系法》当中),任何未经台湾人同意而改变现状的尝试都将被华盛顿看作是宣 战的理由。   普遍意义上的武装或者和平手段的人道主义干涉面临的另一个常见局限是那些赞同这 项新人权战略的国家缺乏军事能力和财政资源。在超出国界的任何军事行动中,法国和其他 欧盟国家一样严重依赖北约和美国的军事力量。就后勤或者火力而言,没有北约,欧盟干不 了多少事情。是的,主要的欧盟国家已经决定建立一支60000人的快速反应部队。但是,这 样的军事力量远不足于进行军事行动,将来法国可能同英国和德国发展更大的军事合作,在 军事行动这个领域将更难把德国和英国团结在一起。   不管怎样,欧盟投送军队的能力很可能仍然局限在欧洲大陆(俄罗斯除外)和紧邻的周 边地区(北非),这支新的军事力量不会独立于北约之外,更可能是美国政府不愿介入的情 况下美国军事组织的替代品。   显然,人道主义干涉增加带来的大量问题有助于深化和重构法国社会和政治组织内部的 政治分歧。    反美主义与反专制主义   后冷战时代的世界美国一超独霸;法国(和中国一样)对这种新形势感到不满。这并不 意味着法国希望回到某种形式的两极世界,但很显然越来越多的法国政治家通常出于不同的 原因更加批评美国,不管愿意与否更加热衷多极世界。新形势导致在保护人权问题上出现了 相互冲突的战略,但是这些战略与法国政党传统的边界不再吻合。   为了很多互不关联的、驳杂的原因,反美联盟集中批评美国政府:专横傲慢的态度,对 经济、社会、环境和文化缺乏兴趣,支持死刑。尤其在新戴高乐主义者当中,这些批评主义 导致越来越不愿意同美国合作,包括在人权领域也是如此。这种思想变化可以解释诸如1997 年法国政府为什么决定不再同美国共同发起批评中国人权状况的决议案。   但是这种态度受到很多法国人民的质疑,他们认为这种战略离题太远,给那些总是善于 利用人权游说团体内讧的专制政体提供了额外的喘息机会。   在法国的反美联盟中有很多国内政治话语。问题变得严重的的时候,美国的联合阵线几 乎总是出现重新组合(例如科索沃),主要分界线再次出现在民主国家和专制国家之间。 结论      总之,在人权领域和在其他国际和政治领域一样,法国总是热衷于唱自己的调子。但是, 不能夸大这种特殊的思路。法国人民的思想同它的欧盟邻国越来越相像:一方面,它们都将 法制和保护人权与民主和政治自由相联系;另一方面,受到全球化的影响,它们越来越不能 接受很多国家、尤其是欧洲国家和那些渴望在国际社会中发挥更大作用的国家仍然有系统地 践踏人权的观点。世界上将有更多的人道主义干涉,然而,由于前文提到的安全原因,在很 多情况下这些人道主义干涉仍然是和平方式的,当其他手段均用尽的时候才偶尔会采取军事 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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