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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俄军控:凯歌行进时代(2000年-至今)?
作者:樊吉社 来源:《军备控制研究与进展》 时间:2004-05-20
美俄军控:凯歌行进时代(2000年-至今) ? 樊吉社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 一、 引言 2000年对美俄两国都具有非同一般的意义,叶利钦辞职、普京接任俄罗斯总统之后,俄罗斯的军控政策就呈现出某种调整的迹象。首先,在俄罗斯国家杜马久拖不决的START II问题获得了解决,并附加了严格的决议案。其次,在《反导条约》问题上俄罗斯既向美国表达了强烈反对修约的立场,又表现出相当的灵活性。2000年4月18日,普京在英国表示,尽管俄罗斯在立法中将维护《反导条约》与START II相挂钩,但“我们已经在战略防御和非战略防御之间划清了界限。在这种背景下,我们准备进行对话。” 同年6月初,普京总统提议美俄联合发展一种对付“流氓国家”攻击的导弹防御系统,同时在克林顿访问俄罗斯期间,俄认可了美国所谓的“导弹威胁”,并表示“将根据国际安全形势发生的变化来提高条约的生命力和有效性”。这种立场实际上暗示了修改条约的可能性。尽管如此,俄仍然警告美国废止《反导条约》的后果——俄罗斯将立即退出START II,普京总统还在联合国呼吁世界各国就禁止外空武器举行国际会议,这显然是针对美国研发并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举动。在战略武器削减问题上,普京于2000年11月15日提出,到2008年美俄应将各自的核武器削减到1500枚核弹头的水平。俄罗斯的政策调整并没有带来立竿见影的变化,美俄在军控领域仍然没有取得任何进展。 布什当选美国总统后对美国的军控和不扩散政策作出了大幅度的调整与变革。事实上,布什在竞选期间回答《今日军控》杂志提出的12个问题时就用最为明晰的语言表达了他的军控政策主张。 简言之,布什认为美国应该摒弃冷战思维,俄罗斯不在是美国的敌人,美国应考虑对付导源于“胡作非为的国家”、恐怖主义组织及其他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敌人、不安全核武库存及危险技术扩散的新威胁,美俄已经没有必要维持“恐怖平衡”。对于NMD,他认为美国应该尽快从可供选择的方案中选择一个有效的导弹防御系统进行部署。至于美俄在NMD上的分歧,他主张向俄提出修改《反导条约》的附加条款,以便部署导弹防御系统而不违背条约;如果俄拒绝接受,美国将根据条约的规定立即通知俄罗斯,美国将退出条约。对于战略武器削减,他主张重新评估新安全环境下的核威慑战略并根据评估决定核武库的数量,美国将寻求满足战略需求的最低核武库数量。美国能够将核武库数量深度削减到START II规定的数目之下,美国没必要进行年复一年的谈判,应准备好带头削减战略武器。对于不扩散问题,布什表示将与俄罗斯协同限制核材料的供应,继续执行纳恩——卢加项目,敦促国会大幅增加援助以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解除俄罗斯的核武器。 布什入主白宫注定要为美俄两国在军控领域的停滞状态注入重要变量,停滞必然因为美俄政策的调整有所松动,不确定的只是松动将以何种方式出现。如果对进入“布什——普京时代”的美俄军控互动作一个简单划分,2001年9月11日发生的恐怖主义袭击应该是一个分水岭。此前美俄在军控领域继续呈现胶着状态,但美国的政策咄咄逼人;此后,以美国绝对安全利益为主导、以单方面政策宣示为行为方式的布什政府军控政策获得了新的动力,俄罗斯作出相应调整,美俄进入一个前景未卜的“凯歌行进”时代。 二、911之前的美俄军控:停滞中的有限进展 就任总统后,布什在导弹防御问题上的政策基本上秉持了他在竞选期间的承诺。消解各国对导弹防御系统的反对并导致美国部署这样一套系统是他坚定不移的目标,为此他和他的内阁班底做出了不懈的外交努力,争取盟国和其他国家的理解和支持。 更重要的是,布什总统在美国国防大学发表演讲,称必须摆脱已经签署了30年的《反导条约》的限制,因为该条约既不能反映现实,也不能指明未来;美俄不是、也决不能成为战略敌人,美俄应该共同合作,为二十一世纪的世界和平与安全奠定新基础。 布什的讲话表明了美国放弃《反导条约》的决心,自此之后美俄之间就导弹防御和《反导条约》进行了密集磋商。这些磋商包括:5月11日,美国副国防部长沃尔福维茨和助理国家安全顾问哈德利访俄讨论导弹防御问题;6月16日,布什总统与普京总统在斯洛文尼亚首都卢布尔亚那进行首次会晤,双方讨论了经济合作和导弹防御等问题,同意建立新的国际安全框架并将为此进行磋商,美俄首脑会晤戏剧性地改善了双边关系的气氛; 7月15日,国家安全顾问赖斯访问俄罗斯,讨论《反导条约》和美国部署导弹防御系统问题;7月21-22日,美俄首脑在热那亚八国首脑峰会后进行了会晤,双方同意将导弹防御系统与削减战略武器联系起来,以便达成新的战略协定,这种“共识”既说明两国在《反导条约》修改或存废问题迈出了实质性的一步,又意味着两国具备了消除战略武器削减数目分歧的可能;7月25日,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再次奉布什总统之命访问俄罗斯,要使两国有关军控问题的磋商进入“快车道”;8月7日,俄罗斯国防代表团访问五角大楼,讨论《反导条约》问题;8月12日,美国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访问俄罗斯,同俄国防部长伊万诺夫讨论导弹防御和《反导条约》问题;8月21日,副国务卿博尔顿访俄,同俄副外长马梅多夫讨论导弹防御问题。除了这些密集磋商,美国也提出了一些倡议。例如,布什政府的官员宣称美国考虑向俄罗斯提供军事援助、进行联合反导演习,并可能购买俄罗斯的武器,以此缓解俄罗斯对美国导弹防御计划的反对。尽管美俄之间展开了磋商,但没有达成实质性的突破。俄罗斯也曾对美国退出《反导条约》的口风进行反击,威胁退出其它32项战略安全协议。导弹防御、《反导条约》和战略武器削减是相互挂钩的,美国要部署导弹防御系统就必须就《反导条约》问题与俄罗斯达成某种解决,这种解决可能是修改,也可能是废除。《反导条约》问题的处理则直接关系俄罗斯对于战略武器削减的态度。911之前,美俄开始了磋商,但双方在这三个问题上都没有重大突破,只不过美国的政策愈加具有攻击性,放弃《反导条约》的姿态表现的更加清楚。9月9日,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和国家安全顾问赖斯均表示,美国将继续推进导弹防御系统的部署,美俄就《反导条约》达成交易的可能已经微乎其微。尽管如此,7月下旬美俄首脑会晤将导弹防御系统与削减战略武起相联系为两国在军控领域的停滞出现松动奠定了基础。 布什在竞选期间曾提出要继续执行纳恩——卢加项目,“敦促国会大幅增加援助以尽可能快、尽可能多地解除俄罗斯的核武器”。 但布什就任总统之初并没有这样做,在911之前,两国在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的执行问题上没有进展,反而出现了一些调整。4月9日,布什政府公布了2002财政年度预算提案,提案主张大幅削减能源部负责的合作削减威胁项目,但对于国务院负责的合作削减威胁项目没有什么大的变动,国防部负责的部分项目仍在评估之中。其中,提案有关能源部负责的部分项目的预算削减了大约三分之一,从2001财政年度的3.11亿美元降低到2002财政年度的2.11亿美元,多数项目进行了削减,仅有少数项目预算有所增加。 在提交国会的预算中,用于国防部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的经费需求从当前的4.43亿美元降低到2002财政年度的4.03亿美元,降幅在9%。削减的项目费用中与俄罗斯战略武器相关的项目支出大幅减少,用于乌克兰的有所增加。由于美俄有关封存从拆解的武器中获得的裂变材料的协商没有达成一致,预算中没有这份支出。美国也没有为已建成70%的裂变材料存储设施要求经费,但预算提案增加了建设常规发电厂以替代能够生产武器级钚的三座俄罗斯核反应堆的费用请求。 美俄在俄伊合作问题上的矛盾也没有得到缓解。继2000年11月23日俄罗斯宣布计划退出1995年的戈尔——切尔诺梅尔金协定,恢复俄罗斯和伊朗合作以来,美俄在此问题上的分歧依然比较严重。2001年3月12日,伊朗总统哈塔米对俄罗斯进行正式访问,这是伊朗总统自1990年代初以来的首次访问。俄罗斯和伊朗宣称将恢复核合作,俄罗斯将继续向伊朗出售常规武器。但由于美俄之间有诸如《反导条约》、导弹防御和战略武器削减之类的重大问题没有获得解决,两国在伊朗问题上的矛盾暂时被搁置起来。 三、911之后的美俄军控:凯歌行进时代? 2001年9月11日,恐怖主义组织对美国的袭击改变了美国,也改变了美俄关系,美俄在军控领域的停滞因此获得松动的机遇,而这是以俄罗斯从原有立场上后撤为代价的。10月19日,布什总统和普京总统参加亚太经合组织领导人上海峰会时再次会晤。普京重申了对美国反恐战争的支持,双方论及了《反导条约》的命运,但这个分歧已经被低调处理了,此后,两国之间的磋商重点开始转向战略武器削减。11月5日,俄罗斯副外长马梅多夫同美国副国务卿博尔顿讨论了战略武器削减和导弹防御。11月13日,普京抵达华盛顿对美国进行为期三天的访问。在普京总统与布什总统的第一次会晤中,布什提出将美国的核武库削减到1700枚到2200枚核弹头,普京表示“俄罗斯将尽可能作出类似回应”,但没有提及弹头数量。15日,布什和普京在克劳福德布什的农场继续就此问题进行会谈,尽管气氛友好,但没有取得成果。由于美国部署导弹防御系统的政策基本确定,而且不希望受到任何条约约束,两国随后就《反导条约》的磋商很难有积极进展。经过数次磋商之后,美国放弃了修改条约的外交努力。12月13日,布什总统正式发表退约声明。他在声明中说道,安全环境已经发生了深刻变化,美国必须发展包括导弹防御系统在内的威慑手段,因此需要退出条约。同时,布什也期望俄罗斯履行深度削减战略武器的承诺,美国也会在多个领域与俄罗斯进行磋商与合作,发展美俄新型战略关系。 普京总统随即就美国决定退出条约发表电视讲话。他在讲话中称,美国退约并不意外,“众所周知,不像其它核国家,俄罗斯和美国长期以来就拥有战胜导弹防御的有效手段”,退约不会对俄罗斯的安全利益造成伤害。 他没有象多数人预料的那样抨击布什总统的这个决定,而是轻描淡写地说美国退约是一个“错误”。 俄罗斯对美国退出《反导条约》作出低调反应是可以想象到的。首先,布什总统无论是在竞选期间还是在就任总统之后都表明了加速导弹防御系统的研发、试验和部署进程的决心。布什一再威胁将按照自己的时间表来决定何时退出条约。其次, 911事件发生后,国际社会不同程度地对美国表示了道义支持,发展导弹防御系统似乎得到了某种道义优势;美国展开反恐战争后,美俄关系也发展了微妙变化,俄罗斯更难以阻止美国退出条约。普京执政后调整俄美关系是其战略选择,他不希望因为美国退约来制造新的美俄关系危机。尽管俄罗斯曾经威胁退出其它军控协议以对抗美国退出条约,但事实上退出那些军控协议并不利于俄罗斯的安全利益。另外,俄美已经达成深度削减战略武器的意向,俄罗斯深度削减战略武器的要求已经得到满足;更何况,即使美国部署了具有一定战略导弹拦截能力的导弹防御系统,在未来相当一段时期内,美国的导弹防御系统还不足以损害俄罗斯的威慑能力。因此,俄罗斯默认美国退约这个事实并不奇怪。2002年6月13日,《反导条约》的使命在美国宣布退出之后正式终结。虽然美俄没能在修改还是废除《反导条约》问题上达成交易,但俄罗斯随后在6月14日宣布START II不再有效,这应该算是俄罗斯对美国退约的实质性回应。俄国防部长伊万诺夫称,没有了START II,俄罗斯将获得更大的灵活性以建设和规划其战略核力量。 美俄有关《反导条约》存废的分歧由于美国退出条约而结束,但两国在战略武器削减问题上的磋商仍在继续。2002年1月中旬,美俄有关战略武器削减的磋商在华盛顿举行。从3月中旬到5月下旬,美俄各层级的官员频繁接触,意在尽快达成战略武器削减共识。期间,俄罗斯国防部长会见了布什总统和国防部长拉姆斯菲尔德;俄外长与美国国务卿鲍威尔进行接触;美国副国务卿博尔顿和俄罗斯副外长马梅多夫多次磋商,并在5月13-14日的商谈后一致同意将核弹头削减到1700到2200枚。5月24日,布什总统在访问俄罗斯期间同普京总统签署了一项被布什称为“划时代条约”的《进攻性战略武器削减条约》(Strategic Offensive Reductions Treaty,简称SORT),又叫《莫斯科条约》。条约规定,2012年12月31日前,各方的战略核弹头的总数不得超过1700—2200枚,各方在规定的数量内自主决定本国战略进攻性武器的构成;1991年签署的START I仍然有效;条约有效期至2012年12月31日,在双方达成协议的情况下条约可以延长,也可以根据随后的协议提前替换;各方在行使国家主权时可以退约,需提前3个月通知对方。 相比数百页的START I,这个被成为“划时代条约”的协议仅有三页篇幅,内容约计500字。条约基本上贯彻了美国的意志。布什总统早就表明过可以单方面削减战略武器库,不一定要经过漫长的谈判。对于削减数目,美国一直主张将战略武器削减到1700枚到2200枚,而俄主张削减到1500枚或者更低。对于如何削减,俄罗斯希望应该按照START I的方法,不仅削减战略弹头,还要削减战略武器的发射架和运载工具,目的是在降低核对抗水平的情况下达到平衡和稳定,并确保战略武器的削减可以核查、不会逆转。2001年11月,美俄首脑会晤期间,布什总统曾表示,削减战略武器问题不需要签什么条约,可以通过口头承诺的方式实现削减,但俄罗斯不同意,俄需要一个能够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而不是一个口头承诺。两国在削减数目、削减方式以及削减是否用条约形式确认问题上的分歧是两国半年来谈判的主要内容,俄罗斯且战且退,最终美国也给了俄罗斯一个面子,同意签署一个“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除此以外,很难从新的削减战略武器条约中看到美国曾经做出过什么妥协。 条约签署之后,布什总统盛赞这个条约是“历史性”的,它“彻底埋葬了冷战遗物”,开创了两国建立新型战略伙伴关系的“新纪元”,但军控专家似乎不看好这个条约。俄分析家认为,这份协议使美国单边核武器削减政策以双方文件的形式固定了下来。俄国内的左翼力量则认为,条约表明俄罗斯已经向美国“无条件投降”。也许布鲁金斯学会的军控专家对条约的评价更为准确——俄罗斯得到一个条约,而美国得到一切。具体而言,该条约是一个约束力非常小、自由度非常高的条约,条约不要求消除任何导弹地下井、潜艇、导弹、轰炸机、核弹头或核炸弹,而且允许“双方根据限定的核弹头总数自行决定本国进攻性战略武器的成分与结构”,双方仅就削减战略核弹头的限额达成了一致,但削减什么以及如何削减仍存在一定分歧,条约没有任何有关核查和视察的条款。 当然,美俄毕竟达成了具有某种所谓“具有法律约束力”的条约,避免了布什总统主张的单边削减;条约具有形式上的对等,俄罗斯仍然能够在其经济能力许可的范围内保持大致对等的战略力量;由于START II不再有效,俄罗斯仍具有极大灵活性配置其战略力量,因此这个条约对俄罗斯而言也并非一无可取。 目前《莫斯科条约》已经在美俄国内批准并交换批准文件,条约正式生效。 如前所述,911之前,布什总统试图对合作削减威胁项目要做出一些调整,并削减用于该项目的经费。布什政府的预算提案递交国会讨论并获得通过,经布什总统2001年11月12日签署生效。其中涉及不扩散的经费部分做出削减,部分重新调整。由能源部负责的威胁削减项目经费比2001财政年度减少了700万美元,但比总统要求的经费增加了300万美元。当初,布什总统提议的经费削减主要是针对在俄罗斯执行的项目,这方面的削减几乎占了能源部该项目预算的三分之一。尽管布什政府要求削减用于裂变材料保护、控制和统计项目的经费大大减少,但国会拨款基本恢复了2001财政年度的水平。国会对于用于核城市倡议(Nuclear Cities Initiative)和阻止扩散倡议(Initiatives for Proliferation Prevention)两个项目的经费从布什总统要求的2900万美元增加到4200万美元。 尽管布什总统试图削减用于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的经费,特别是涉及俄罗斯项目的费用,但该项目在国会得到了两党一致的支持,因此这种削减并没有多少成效。 911之后,鉴于恐怖主义威胁的严重性,国会愈加重视合作削减项目的重要性,提供经费确保俄罗斯的裂变材料得到妥善的保护、控制和统计,从而从源头上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到恐怖主义组织手中。部分合作削减威胁项目因此获得了额外的经费支持。能源部从紧急追加经费中获得了2.26亿美元用于2002财政年度的威胁削减项目;裂变材料保护、控制和统计项目获得了1.2亿美元紧急追加拨款。 911恐怖主义袭击的另一个影响是白宫开始改变对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的态度,转而大力支持该项目,增加用于该项目的经费请求。布什总统提交国会的2003财政年度预算中要求将4.17亿美元用于国防部合作削减威胁项目,这要比2002财政年度的4.03亿美元有所增加,尽管仍然比克林顿政府制订的2001财政年度4.43亿美元的经费额度要低。布什总统在预算中同样大幅增加了用于能源部负责的不扩散项目,其中约计5.5亿美元用于俄罗斯的威胁削减。 布什政府在合作削减威胁项目上另一个比较大的动作是寻求盟国的经费支持。布什总统在2002年5月23日同德国总理施罗德举行新闻吹风会时提出了“10年内10加10”计划,即在10年内从其它发达国家中寻求100亿美元的经费支持,而美国将大致维持当前规模,为合作削减威胁项目贡献100亿美元,将这些钱用于降低俄罗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规模并确保这些武器的安全。美国“化缘”的目标是八国集团之中除了美俄之外的加拿大、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和英国。在6月27日在加拿大召开的八国峰会上,布什总统的倡议原则上得到了其它国家的支持,在未来10年,美国和其它六国将共同出资200亿美元用于解决俄罗斯的大规模杀伤性武器扩散危险,其中美国将负担一半经费。 这个项目正式定名为G-8 全球防范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和材料扩散合作(G-8 Global Partnership Against the Spread of Weapons and Materials of Mass Destruction)。 与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相关的另一件事情是为该项目多达3亿美元的经费解冻。由于布什总统在年初没有向国会证实俄罗斯履行了生化武器条约的相关内容,因此一部分经费将无法动用。白宫在7月援引国家安全利益需求请求国会授权使用这些经费,白宫的请求获得了通过。随后国会还继续考虑授予总统使用用于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经费的权利,最后国会参众两院通过磋商,同意赋予总统三年不需向国会证实前苏联相关国家是否履行军控协议而使用用于合作削减威胁的经费。 2003年1月14日,布什总统签署特别命令,将3.1亿美元的经费解冻用于帮助俄罗斯保证或者消除其核、生、化武器。 除了经费上的变化外,美俄有关协议的磋商也有进展。2003年3月11日,俄罗斯原子能部长和美国能源部长在维也纳签署三个协议,根据协议,俄罗斯将关闭三座核反应堆,美国将资助俄罗斯建立新的常规电厂以补偿关闭核反应堆的能源损失。5月27日,美国能源部宣布了一笔价值4.66亿美元的交易,帮助俄罗斯建设两座燃煤的电厂。美俄就此问题上的合作在911之后得到了强大的推力,不仅国会强力支持,白宫也改变了以前的消极态度。在2004财政年度的预算提案中,对合作削减威胁项目的重视再次得到了体现,而且得到了国会的大力支持,特别是参议院该项目的最初发起人之一、现任参议院外交委员会主席卢加的支持。在2003年11月国会通过的授权法案中,国会授权总统将4亿5008万美元用于合作削减威胁项目,其中大部分是用于俄罗斯的。 美俄之间另一个具有潜在利益冲突的问题是俄罗斯和伊朗之间的合作,这个问题在911之后也发生了显著变化。2002年1月29日,布什总统国情咨文中将伊拉克、伊朗和朝鲜都贴上了“邪恶轴心”的标签,其主要关切是这些国家发展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企图和努力。布什的国情咨文意在对这些国家施加更大的国际压力,迫其放弃获取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尝试。在2002年10月之前,由于美朝之间存在解决核问题的《框架协议》,朝鲜问题并没有浮出水面;而对于伊拉克,美国自第一次海湾战争以来一致维持比较严厉的制裁,后来尝试使用武力解决,实现政权更替从而一劳永逸地解决伊拉克问题。在这种情况下,伊朗成为美国的第二个重点,美俄就此问题的磋商再次密集展开。 2002年12月,美国国务卿鲍威尔对俄罗斯和伊朗之间的核合作表示了关切,而俄罗斯原子能部长否认俄罗斯协助伊朗发展军事项目。2003年1月,俄罗斯外长伊万诺夫在接受电视采访时承认,俄罗斯正面临美国要求放弃与伊朗进行核合作的压力,但同时表示俄将继续同伊朗进行合作并将在伊朗建设两座新的反应堆。为了加大对伊朗的压力,2003年5月5日,副国务卿博尔顿访问俄罗斯,同相关官员进行会谈,意在敦促俄罗斯向伊朗施压,促其放弃核野心。2003年8月之后,美俄有关伊朗问题的磋商逐渐增多。据美国国务院发言人鲍彻在8月20日的讲话称,由于美国的外交努力,俄罗斯对伊朗核活动的支持正在下降。8月26日和9月17日,副国务卿博尔顿分别会见俄罗斯核能源部长和副外长,主要就伊朗问题交换看法。在9月11日国际原子能机构理事会上,俄罗斯受到了来自美国、法国和德国的压力,三国要求俄罗斯支持一项联合国决议,为伊朗设定10月31日为证明没有秘密核武器项目的最后期限。同时,美国也对俄罗斯进行了制裁。9月17日,美国宣布对俄罗斯一家国有军火商进行制裁,因为该军火商向伊朗出售了违禁武器。 在伊朗问题上,俄罗斯很难因为美国的压力而放弃其经济收益。在9月27-28日的美俄首脑戴维营会晤期间,普京总统承诺说服伊朗信守国际原子能机构相关协议并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核查的同时,也向布什总统指出,俄罗斯不会取消帮助伊朗建设核能反应堆的合同。 此间美俄就伊朗问题的争议是俄罗斯是否应该向伊朗提高核燃料。在美国的压力下,俄罗斯曾经在6月份敦促伊朗签署《核不扩散条约》附加议定书;据报道,普京总统在八国峰会期间曾表示要中止同伊朗的合作。俄罗斯在伊朗问题上发出的信号比较混乱,同样在6月份,俄罗斯也说过即便伊朗不签署附加议定书,俄仍然会继续同伊朗的合作。俄伊之间的另一个问题是,俄罗斯是否在同伊朗签署协议保证核废料运回俄罗斯之后才向伊朗提供核燃料。鉴于俄罗斯在伊朗核问题上的巨大经济利益以及俄配合美国处理该问题的意向,美国继续施加压力的同时也表示不会阻碍俄伊之间的合作。由于伊朗的政策调整,加上英法德三国外长的外交斡旋,伊朗在国际原子能机构设定的最后期限之前同意与国际原子能机构合作,签署《核不扩散条约》附加议定书,接受国际原子能机构专家对其核设施进行更严格的检查;完全公开其核计划;自愿暂停铀浓缩活动,并向国际原子能机构移交伊朗过去和目前核研究活动的所有文件。12月18日,伊朗驻国际原子能机构代表萨利希签署了《核不扩散条约》附加议定书,随后俄罗斯原子能部副部长表示,俄方希望能在2004年年初与伊朗签署布什尔核电站核废料返还俄罗斯的议定书,美俄在此问题上的分歧暂时获致解决。 四、美俄关系的未来:“去核化”? 冷战时期以及冷战结束以来的美苏、美俄关系可以看成是“核化”的双边关系。两国在国际舞台以及双边领域都是用“核”来对话的,从前期的竞争核优势到后期的促进核稳定,“核”既是双边关系的主要内容。即令尼克松总统在执政时期尝试缓和战略,美苏关系中非核内容仍然是非常有限的,而且来自国内的压力使得美国难以在美苏关系中增加武器以外的其他内容,历次的首脑会晤均是如此。无论是“限制”,如SALT I和SALT II,还是“裁减”,如START I和START II,战略武器既是双边关系的表面现象也是核心内容。 冷战的结束使得美俄关系“去核化”成为可能,两国均有意愿缓和双边关系。两极对抗格局的消解使得美俄几乎同时意识到爆发一场相互摧毁的核战争的风险急剧降低,即使两国无法马上“化敌为友”,至少不存在相互挟为“人质”的紧张状态。对美国而言,类似于冷战时期关乎美国生死存亡的甲类威胁消失了。 戈尔巴乔夫在执政末期曾经寻求美国帮助来解除苏联核武器;俄独立后,叶利钦最初向美国示好的姿态似乎也说明,美俄对话的场景发生了巨变。叶利钦和克林顿时代的美俄关系中“核”因素开始淡化,俄罗斯选择同西方全面和解,在国内推行政治经济变革,并放弃同美国的意识形态对抗,而美国也承诺对俄罗斯的政治经济改革提供援助。美俄关系一度出现“蜜月时期”,但由于美俄内政外交的变化及相互影响,这种淡化对抗、加强合作的势头一度遭遇挫折,美国启动北约东扩,俄罗斯在军控问题上恢复同美国的对抗,核与战略稳定再次从幕后走向台前。美国不愿对俄罗斯的既有安全关切给予足够尊重,俄罗斯也不愿意退居二流地位,美俄关系“去核化”的进程一度延迟。 奉行现实主义政策的普京当选俄罗斯总统和受新保守主义影响的布什当选美国总统迅速推进了美俄关系的“去核化”进程。美国强力推行导弹防御政策并最终放弃了被视为冷战时期维持战略平衡与稳定的《反导条约》,俄罗斯基本上默认了美国采取的政策而且没有做出对抗性的回应,更重要的是,911事件之后,俄罗斯还在反恐问题上无条件向美国提供了非常重要的帮助,这说明冷战时期以及冷战结束后初期美俄对等时代的结束。布什总统称,俄罗斯已经不是美国的敌人,同样,俄罗斯也不再是美国需要予以足够尊重的平等对手,核武器的裁减虽然仍是美俄关系的重要内容,但已经退居次位。经过十多年的调整,美俄已经不太可能出现相互对峙的状态,就政治经济军事能力而言,俄罗斯已经远不能与美国比拟,安全领域的对抗即使存在也是非常有限的;更重要的是,美俄关系已经迥异于冷战时期的美苏关系,意识形态的因素大大淡化,两国关系似乎逐渐回到正常状态。由此观察未来的美俄军控,可以判断,两国最为重要的合作领域将是防止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的扩散,并较少受到双边关系基本状态的波动,同时,美俄也不太可能再进行类似七十年代以来的、为限制或者削减战略武器而谈判一个具有法律约束力、能够核查并使限制或者削减不可逆转的军控条约,两国可能进入一个无条约军控时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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