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恐战争将对未来的世界格局产生重大影响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 袁 征 博士 911恐怖袭击事件引发了美国对外安全战略的调整。作为当今世界上唯一的超级大国，美国对外战略的调整，引发了全球力量组合的“大洗牌”，使得国际格局处在复杂而深刻的变化之中。尽管美国的反恐战争还在进行当中，但反恐怖主义战争对于国际格局所产生的影响已经初露端倪。著名的伦敦国际战略研究所在其报告中指出，反恐怖战争开启了一个新的时代。 美国对外政策的调整 布什政府上台后，在对外政策方面奉行单边主义路线。在《京都议定书》、导弹防御体系、《国际生物武器公约》等问题上我行我素，毫不顾忌其他国家的呼声，引来一片哗然。 然而，911事件发生后，形势的需要迫使布什政府对其外交政策进行一定的调整。布什政府认识到，反对恐怖主义是一项极为艰巨的任务，单单依靠美国一国的力量是远不够的，必须进行国际合作才能有效地遏制恐怖主义活动。 布什政府从总统到内阁成员，通过电话沟通、穿梭外交等不同方式，力图获取各主要国家的支持，从而结成一个反恐怖联盟。各种迹象显示，布什政府已经开始注重同其他国家的协商，寻求国际合作。 在对待联合国的问题上，布什上台后，对于多边国际合作不屑一顾。然而，在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不久，美国就确认了驻联合国大使。为了获取联合国对于美国反恐的支持，美国补交多年拖欠的部分会费。布什政府也希望联合国在阿富汗战后的重建中发挥重要角色。9月28日，安理会通过历史性决议，规定各成员国必须拒绝资助、支持与庇护恐怖分子。 在《生物武器公约》问题上，布什政府原先拒绝签署，而目前美国所面临的炭疽菌恐惧使得布什政府认识到生物武器的威胁，因此重新考虑对于生物武器的立场。11月1日，布什宣布将和国际社会合作，并提出了7点建议，以便强化《生物公约》的实施。布什表示，美国将致力于加强《生物武器公约》作为反击大规模杀伤性和恐怖主义双重威胁全面战略的组成部分。 10月上旬，有美国官员声称，将可能把打击的目标扩大到亚洲其他国家，立刻引起了一片反对声，使得布什政府不得不进行澄清，表示将不会随意扩大战争范围。这表明，布什政府已经不能不顾及国际社会的反应。 到目前为止，尽管还很难断定这场战争已经从根本上改变布什政府单边主义的倾向，但为了构筑和维持一个反恐联盟，布什政府已在逐渐调整其对外政策也是一个不争的事实。 俄罗斯外交向西方倾斜 一个时期以来，对于俄罗斯外交的方向，各方有不同的看法。然而，在911事件之后，俄罗斯和西方国家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俄罗斯正进一步向西方靠拢。 911事件之后，俄总统普京第一个打电话给布什，表示慰问。支持美国的反恐怖主义行动，开放领空，并一改过去的做法，发表了关于全面支持在阿富汗实施军事打击的五点声明，允许美国在中亚地区采取军事行动。这被认为是俄政策发生的历史性变化。 不仅如此，俄还改变原有政策，暗示可以重新考虑北约东扩立场，并表示愿意加入北约。普京在布鲁塞尔联合宣布俄与西方的关系进入“划时代”阶段，双方在新的领域尤其是打击恐怖主义方面将有更全面的合作，可能建立一种后冷战时代的“统一关系”。在导弹防御问题上，表示可以对反导条约进行修正。此外，俄罗斯还关闭了其在古巴的监听基地和越南金兰湾的基地。 对此，美方还以回报。10月26日，布什政府宣布暂缓3项导弹防御体系试验，以便为美俄的谈判和普京到访创造良好的氛围。布什政府已明确表示准备通过大幅削减核武库来换取俄国同意修订1972年《反弹道导弹条约》，使得俄罗斯不再反对美国的导弹防御计划。同时正在考虑免除对俄国正常贸易地位的年度审查。在车臣问题上，布什政府也保持克制。 近期，俄美高层频繁来往，就重大问题深入交换意见。先是布什和普金在上海亚太经合组织会议上会晤，接着两国外长和国防部长先后会面，进行沟通。11月中旬，普京访美，将再次同布什会谈。据估计，美俄近期有可能就反导条约达成某种协议。 基于各自的战略利益，双方关系似乎进入了一个罕见的“蜜月期”。对俄罗斯而言，试图通过反恐提供的契机，改善俄美关系，进一步融入西方社会。在车臣问题上，换取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及早解决这一问题，稳定南部安全。同时，力图获取西方在经济上的援助，减免俄罗斯的债务，获取各国对于俄加入世贸组织的支持。而俄国在联合国和在中亚地区的影响力，使得俄提供的帮助将至关重要，美国打击恐怖主义必须寻求其支持。 鉴于美俄关系的复杂性，双方能够合作到何种程度还需要进一步观察。但毫无疑问的是，俄国同西方关系的改善，将会对整个国际安全架构产生重大的影响。 阿拉伯世界进退两难 尽管美国很少有人公开承认美国对以巴冲突的政策在一定程度上是遭受恐怖袭击的直接原因，但布什政府已经开始调整在这一问题上的立场。为了维持阿拉伯世界对于美国反恐怖战争的支持和减少再次遭受袭击的几率，布什政府不得不认识到推进中东和平的必要性。10月2日，布什明确表示，在不危害以色列安全的前提下，支持建立一个巴勒斯坦国。在以巴双方关系紧张之际，布什政府一再敦促双方克制，要求以色列撤出巴方地带，进行会谈，推动和平进程。 尽管许多阿拉伯国家都表态支持美国反恐，但都持有保留意见。10月9日，阿拉伯国家领袖警告美国和其他西方国家不要把对阿富汗的攻击扩大到其他穆斯林或阿拉伯国家。不仅如此，双方在如何界定恐怖分子和组织的问题上存在较大分歧。这场反恐战争也加剧了一些国家内部的矛盾。 随着战事的推移，特别是“斋月” 的到来，有关国家中的反战呼声越来越高。美国已经宣布，将不会在伊斯兰教“斋月”期间停止对阿富汗的军事打击。此前，由于恐怖分子事件，美国已经同自己的盟友如沙特产生了摩擦。而在未来，如果这场战争旷日持久，则有可能造成阿拉伯世界的分裂和内部的动荡。 大国角逐中亚地区 美国对于阿富汗的军事打击使得中亚地区成为国际关注的焦点地区。大国力量的介入改变了这一地区的战略平衡。 巴基斯坦的特殊位置使得其地位引人注目。美国为了使其成为反恐联盟的成员，多次派高官到巴基斯坦，进行外交斡旋。在此前后解除了印巴核实验后美国对巴基斯坦和印度实施的制裁，并提供财政援助。此外，还敦促印巴双方通过和谈解决克什米尔问题。多年之后，美国再次拉近了同巴基斯坦的关系。事实上，由于阿富汗战争，巴基斯坦国内政局出现动荡，反战游行示威浪潮高涨。出于自身利益的考虑，中印两国也都十分关注这一事态的发展。而在北方，俄罗斯则对阿富汗北方联盟提供援助，以增大自身对于阿富汗未来重建的发言权。 目前，最为关注的是美国对阿富汗的军事打击将如何收场，未来的新政府将如何组成。各国出于族群和宗教及自身利益的考虑，都提出了自己的主张。美国和巴基斯坦主张由以前国王查希尔•沙阿作为国家权力的“象征性核心”，组成一个包括塔利班温和派在内的代表性广泛的新政府。而俄罗斯、伊朗和印度则主张则表示不会接受塔利班参与阿富汗未来政府，认为阿富汗应建立以反塔联盟为中心的新政府。不仅如此，阿富汗内部的几股势力之间也争得不可开交。 可以相信，未来各大国之间还有一番讨价还价的艰难过程。如果处理不得当，将会使得整个地区更加动荡，贻害无穷。 中美关系面临契机与考验 布什上台以来，将中国定位为“战略竞争者”，开始将战略重点转向亚太，加强对华防范。对华采取强硬姿态，尤其是中美军机相撞事件几乎将中美关系推到了对抗的边缘。然而，911事件和随后两国元首在上海APEC会议期间的首次会晤，为中美关系带来了转机。 美国遭受恐怖袭击后，中国立即做出反应，谴责恐怖主义罪行，表明了中国坚决反对恐怖主义的态度。在安理会通过的打击恐怖主义决议、提供和交换情报已经截断恐怖分子活动经费来源等方面都采取了配合的行动。这些都为改善两国关系创造了契机。而中国是联合国常任理事国，和巴基斯坦关系密切，同时又与阿富汗毗邻，所以美国要构建国际反恐联盟，就必须赢得中国的支持与合作。目前，反恐斗争成为当务之急，所以在未来一段时期将主导美国的对外政策日程。在这种情况下，中美之间的分歧就会被暂时搁置或者淡化，因此近期中美关系会得到一定的改善。 911事件后，两国领导加强了相互沟通，来往密切。在上海期间，布什表示，美国政府高度重视与中国的关系，中国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中国不是美国的敌人，而是朋友，美国致力于同中国发展建设性合作关系。另有报道说，白宫正在考虑取消对中国出售某些军事相关物资的限制。所有这些都表明布什政府对华立场有了一定的调整。有人甚至认为，911恐怖袭击事件成为布什政府对华政策的转折点。 不过，需要指出的是，尽管911恐怖袭击事件为中美关系提供了重要的发展契机，但并不能从根本上改变中美关系。中美之间既有利益的交叉点，也有分歧和冲突，双方的猜忌还很深，两国在台湾、人权、武器扩散和导弹防御等问题上的争执还将继续存在，在未来某个特定阶段还会成为双边关系摩擦的根源，并导致两国关系的振荡。通过这场反恐战争，美国在中亚和南亚地区的影响力上升，有可能实现在中亚地区的军事存在，直抵我国西大门。不仅如此，美国插足中亚，使得上海机制受到冲击。从地缘政治的角度来说，这些对中国都是十分不利的。历史告诉我们，美国对外政策都是以美国利益为基准的，其实用主义的特点在过去的中美合作中暴露无遗。在美国对华战略目标并没有改变的情况下，一旦美国认定中国构成威胁，并能腾出手来，就会将中亚地区作为桥头堡来向我施压。对此，我们必须有清醒的认识。 在今后可以预见的时间里，反恐怖主义将成为国际关系中一个十分重要的问题。各国将会在双边和多边的合作中将其确立为重要的目标之一。我们有理由认为，这场反恐斗争最终产生的影响将是十分深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