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兰德尔•坎宁安受贿案 多年来，美国国防采购中的腐败现象屡屡发生，已成为美国政府在反腐败中所遇到的一个难题。自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美国的军事开支越来越庞大，军用品的采购数量有增无减，许多美国企业都直接介入了军备生产当中。巨大的军事采购合同不仅能给企业带来丰厚的利润，也可以为一个地区提供大量的就业机会，因此国防合同成为各地政府和相关企业争夺的焦点。国防采购方案和政府预算必须经过国会批准，这就赋予国会议员，特别是参众两院军事委员会和拨款委员会很大的权力。于是，一些议员便利用手中的权力，通过说服国防部和相关企业在自己的选区修建军事基地或从事商业活动，来为自己赢得政治资本。其中也有一些人毫无顾忌地从事权钱交易，直接牟取金钱利益。国会议员兰德尔•H.坎宁安（Randall H.Cunningham）受贿丑闻就是其中的一个典型案例。它可以被看作是行政部门中空军采购官员琳达•朱云案件在国会中的翻版。 2005年11月28日，在承认逃税和接受了价值240万美元的贿赂以帮助朋友和竞选捐助者获得国防合同后，来自加州的63岁共和党众议员兰德尔•坎宁安宣布辞职。Statement By Randy “Duke” Cunningham，Monday, November 28, 2005.See http://www.signonsandiego.com/news/politics/cunningham/images/051128cunningham_resign.pdf.2006年3月3日，他被判入狱8年零4个月。与此同时，坎宁安价值185万美元的受贿物品被没收，他还被要求连本带息缴纳180万美元的逃税款。“Cunningham Begins Prison Sentence,”Associated Press, March 3, 2006.2004年，坎宁安申报的可征税收入为12万多美元，而他实际的收入至少是121万多美元。检察官卡罗尔•C.拉姆（Carol C.Lam）指出，坎宁安“做了一名当选官员所能做的最糟糕的事情——他凭借自己的职位来使自己致富，辜负了那些选举他的人对他的信任”Charles R.Babcock and Jonathan Weisman,“Congressman Admits Taking Bribes, Resigns,” Washington Post, November 29, 2005,p.A01.。 1941年出生的坎宁安是共和党人，别称“兰迪”或“公爵”（Duke）。1991—2005年，坎宁安代表加利福尼亚州第50众议院国会选区连续8年当选为众议员。在越战期间，他曾是颇为著名的战斗机飞行员。事发之际，他还是众议院拨款委员会国防小组委员会的成员，并担任众院情报委员会恐怖主义和人力情报小组委员会的主席。然而，坎宁安利用自己手中的权力索要和收受了价值高达240万美元的贿赂。在其所接受的礼物和服务之中，包括一辆劳斯莱斯名车、一艘豪华游艇和一台19世纪路易—飞利浦的橱柜。 坎宁安被揭露出接受贿赂源于一栋住宅的出售。2005年夏，科普利新闻社（the Copley News Service）和《圣迭戈联合论坛报》（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报道说，2003年，在一笔数额巨大的国防部合同签订后，军事承包商MZM有限公司的总裁米切尔•韦德（Mitchell J.Wade）以167.5万美元的高价买进了坎宁安位于加利福尼亚州圣迭戈以北海滨Del Mar高地的一栋住宅。然而，9个月后韦德以97.5万美元的价格出售了该房产，直接损失为70万美元。Marcus Stern,“Lawmakers home sale questioned,”The San Diego UnionTribune, June 12, 2005, p.A-1.http://www.signonsandiego.com/news/politics/cunningham/20050612-278-lawmaker.html; Marcus Stern, “Cunninghams Realtor a longtime contributor,” Copley News Service,http://www.signonsandiego.com/news/politics/cunningham/20050615-407-cunningh.html.而在此期间，当地的房地产业走势良好。后来，坎宁安又花费了255万美元在圣迭戈县买了另一处豪宅。这些奇怪的举动引起了各方的关注，检察官也就此对坎宁安和相关人员展开了长达九个月的调查。尽管坎宁安最初否认他在这笔交易中犯有任何过错，但在这篇报道发表几周后，他宣布在2006年国会中期选举中他不再寻求连选连任。 直接卷入坎宁安受贿案的主要是谋求获得国防采购合同的国防承包商。调查发现，坎宁安受贿案主要涉及了四位商人。除了来自华盛顿州的MZM有限公司总裁韦德之外，还有来自圣迭戈的国防合同承包商布伦特•威尔克斯（Brent Wilkes）、纽约商人托马斯•康托加里斯（Thomas Kontogiannis）及其侄子、长岛抵押放款公司总裁约翰•T.麦克尔（John T.Michael）。 2005年6月中旬，联邦调查局开始调查坎宁安与米切尔•韦德及MZM公司之间的关系。2005年7月1日，联邦调查局、国内税务署（IRS）和防止犯罪调查局（Defense Criminal Investigative Bureau）人员突然搜查了位于圣迭戈的涉案房产、MZM总部和韦德的住宅。2005年8月16日，联邦调查局、国内税务署和国防部人员又突然搜查了“自动文本转换系统有限公司”（Automated Document Conversion Systems.Inc.）（ADCS Inc.）在加州的总部和该公司董事会主席威尔克斯的住宅。8月25日，联邦检察官正式指控坎宁安索取和接受贿赂。9月22日，联邦调查人员搜查了康托加里斯在长岛的办公室和住宅。 联邦检察官的调查显示，2000—2005年，坎宁安通过各种形式索取和收受贿赂。韦德及其MZM公司除了高价购买坎宁安在加州圣迭戈的一处私宅，变相行贿之外，还自2000年起向坎宁安捐助了超过5万美元的竞选资金。2002年8月，韦德又为坎宁安购买了一艘长42英尺、取名为杜克•斯泰尔（Duke Stir）号的游艇。2004年4月，坎宁安入住这艘游艇，直至2005年6月中旬从中搬出。此外，韦德还通过提供金钱、旅行和馈赠昂贵的家具来讨好坎宁安。韦德这样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得坎宁安对MZM公司争取国防采购合同的支持。而事实上坎宁安也对韦德的“慷慨”给予了回报。正是在坎宁安的帮助下，MZM获得了价值超过1亿美元的联邦采购合同，并从中赚取了巨额利润。2006年2月，韦德承认他前后给予坎宁安的贿赂高达100万美元。 威尔克斯以与韦德相似的手法，对坎宁安贿赂逾70万美元，以换取坎宁安在政府拨款和承包政府合同方面为自己的公司说话。他甚至在为坎宁安安排的豪华夏威夷旅游中，为坎宁安和自己征召妓女。据统计，1995—2005年间，威尔克斯的公司获得了近9000万美元的五角大楼国防合同，坎宁安在其中功不可没。Allison Hoffman,“Defense Contractor Convicted in Cunningham Corruption Scandal,”Associated Press, November 5, 2007.威尔克斯以后受到了指控，罪行包括共谋操纵、欺诈、贿赂和洗钱。 1997年，坎宁安以35万美元购买了游艇“凯利C号”（the Kelly C），并于次年入住。坎宁安利用其在国会的影响拨款300万美元用于整修首都华盛顿的江岸地区，而这是“凯利C号”停泊的区域。到2002年，康托加里斯以62.7万美元的高价购买了此游艇。然而，令人感到蹊跷的是，美国海岸警卫队并没有出售这条游艇的记录。2005年8月，联邦调查局人员在“凯利C号”停靠的码头花了一天的时间，来甄别这艘船到底是康托加里斯还是坎宁安所有的。也就是说，坎宁安依旧是这条船的拥有者。此外，坎宁安还从康托加里斯女儿的公司取得了优惠贷款。2004年，康托加里斯曾陪同坎宁安两次乘坐私人飞机前往沙特阿拉伯旅游。坎宁安每次超过1万美元的旅行费用，都是由康托加里斯以沙特裔美国商人的名义支付的。康托加里斯之所以对坎宁安如此慷慨，是因为要寻求他的庇护。如同一位联邦调查局官员所言，坎宁安公爵有权无钱，而康托加里斯则是有钱无权。Joe Cantlupe,“Excongressmans friend emerges as mystery man,” Copley News Service, April 15, 2006, http://www.signonsandiego.com/news/politics/20060415-9999-1n15tommyk.html.其实早在2000年10月，康托加里斯就由于在承包纽约皇后区的电脑合同时收取超过200万美元的回扣而被逮捕，此事正是坎宁安出面为其周旋的。坎宁安在发给纽约皇后区法官理查德•布朗（Richard A.Brown）的信中警告说，康托加里斯或许是一个政治牺牲品。Ibid. 坎宁安罪行的严重性使他受到了重判，成为有史以来被判刑时间最长的国会议员。当时坎宁安已年满63岁，同时还患有前列腺癌，8年零4个月的长刑期对于他来说几乎相当于死刑。在坎宁安之前的40年中，来自纽约的民主党众议员马里奥•比亚吉（Mario Biaggi）和来自俄亥俄州的民主党众议员詹姆斯•塔拉菲坎特（James Traficant）曾分别被判8年徒刑。坎宁安逃脱了国会的惩罚，因为他在众议院还没有惩罚他之前就已辞职。2005年11月28日，坎宁安在圣地亚哥的联邦法院就逃税、阴谋受贿、邮政欺诈和电话欺诈等指控认罪。他随即在新闻发布会上宣布他将辞去众议员的职务。同年12月6日，他正式向众议院和加州州长提出辞呈。事实上，如果他拒绝辞职，他很可能会受到被驱逐出众议院的惩罚。 　　从一名战功显赫的战斗机飞行员到一名国会议员，最后演变成为不择手段地索取和收受贿赂的重罪犯，坎宁安的变化引起了人们的深思。《华盛顿邮报》的评论指出，即使坎宁安的个案是前所未有的，它还是暴露了国防采购制度的弊端：政府巨额专项拨款的诱惑力和金钱与政治腐蚀性的结合，使得那些被下属和献媚者所包围的国会议员们很容易滑入金钱交易的旋涡。现有的国防采购制度虽然并不是导致坎宁安腐败的原因，但毫无疑问，它助长了这种腐败倾向。Ruth Marcus,“Cunninghams Enablers,” Washington Post, February 28, 2006, A15. 　　由于美国军费开支庞大，军工订单利润丰厚，国防合同难免成为牟利者觊觎的对象。然而，时至今日，还有许多国防采购合同是通过非公开招标的方式分配的。尽管美国政府采取了许多措施，国防采购制度也进行过一些改革，但还是不能杜绝采购过程中假公济私、变相权钱交易现象的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