谣言力量与政府能力 发表于2007年7月《国企》第九期 社会在进步，知识在普及，但如果有谁认为有违于基本常识的谣言再不会大行其道，那就会大错特错。今年可口可乐公司在印度际遇，中国香蕉种植者在国内的败绩，再次显示了谣言令人恐惧而无奈的杀伤力。 故事老旧而俗套。 在印度，今年初，印度的非政府组织接连发布了一系列“检验结果”。声称在印度销售的可口可乐含有有毒物质，超过了世卫组织安全标准许多倍，由于含毒量大，印度农民把可乐作为杀虫剂，效果超过了农药。此外，可口可乐生产大量耗水，破坏环境。消息一出，可口可乐在印度的销售业绩可想而知。 在中国，从3月开始，先是“蕉癌”，继而是一则声称香蕉含有类似SRAS病毒的手机短信传遍了中国，刹时间，大批香蕉种植者血本无归。 可乐如果有毒，美国怎么会允许同种饮料在国内销售？而可乐公司若采用双重安全标准，它就要冒失去印度市场的巨大风险，这是极为简单的道理。 至于香蕉，虽然转基因技术可以把动植物（包括病毒）的基因相互植入对方的基因中，但动植物间通过自然作用互相含有对方特有的基因是否可能，普通人难以准确判断，而出于对SRAS的恐惧和对关爱的渴望，接到提醒人们防止为嘴伤身的短信，又有多少人会清醒地辨认？。 结果，简单的“是”在印度被选成“非”，复杂的“疑”在中国被武断地定位于“是”。 谣言为什么这么有力量？人类为什么这么不清醒？ 谣言为大家相信，在于造谣者试图使人们对某项政策或某种事态产生一定情绪（恐惧、不满、反抗、拥护、支持），并借此打击对手。 而信谣、传谣者在某种意义上是造谣者的从众。谣言可以在某种程度上满足人们的共同要求，寄托共同的希望、宣泄共同的情绪，从众因而不能、不愿、也不屑考虑谣言中所含信息的真伪，而是无条件相信谣言。 可乐在印度的遭遇，反映了强硬的民族主义势力对美国侵蚀印度文化、挤占印度市场的憎恨。广泛的民意基础，让蹩脚谣言大行其道，这时，事实真相并不重要。 同样，有没有某些外部势力势力利用人们对SRAS的普遍恐惧，利用专业术语，试图毁灭中国的香蕉种植业，进而利用中国加入世界贸易组织结束过渡期，进一步开放市场之际独占市场？此刻，使用专业术语装饰起来的谣言是否反映科学真谛，无关紧要。 在造谣者面那里，只有利益没有是非。只有利益没有科学。 而谣言的杀伤力，难以尽数。 历史上，谣言曾掀起过无数巨大的波澜，1857年“油脂子弹”事件引发了长达两年的印度民族起义。1976年“周总理遗言”成为“四五运运动”的先声。谣言的破坏力可以使军队溃败、改革夭折，个人身败名裂，政府威信扫地，直至国家败亡。 可见，放任谣言，等于自杀，而遏制谣言是政府的责任，也检验政府的能力。 可口可乐公司在遭遇谣言的第一时间的第一反应是：这（谣言）是荒唐的，不值一驳。如果急于反驳，恰恰证明自己的不自信。结果，待局面发展到不可收拾，可乐公司才认识到：谣言不论多么荒唐，总会有人相信，不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就会一败涂地。它的教训是： 对于公共关系危机必须在第一时间内做出反应。 但政府的能力决不能局限于在第一时间做出反应。因为它更要面对因谣言造成的社会问题。 面对谣言，政府必须以高度的敏感性进行政治动员，迅速击溃谣言，震慑造谣者，最大程度地挽回损失。这才是政府能力的的核心所在。 但是，香蕉事件中我们对于危机的反应明显滞后，力度也不够。 就及时程度而言，直到5月下旬，中央电视台午间三十分节目，由专家出面向公众戳穿了谣言的真相。而损失已难以挽回了。 就力度而言，从公开报道看，从上到下轻视了谣言的杀伤力。 据中华网6月10日转引《人民网》消息，中国“香蕉生产第一县，广东省徐闻县目前最好的香蕉每公斤仅售0．4元。”“ 徐闻县香蕉业已损失近3亿元”。 “对于目前香蕉产业陷入困境，徐闻县委副书记侯德耀分析认为，‘蕉癌’也罢，‘香蕉含类似ＳＡＲＳ病毒’等谣言也罢，这些都不是左右香蕉价格波动的最主要原因。蕉价最终由市场说话，市场供过于求是价格大跌的主因”。 “ 徐闻县下桥镇农民黄家均此前以专业种植香蕉致富远近闻名，今年，他种了2000亩香蕉，本应是个丰收年，没想到损失了30多万元。他说：‘紧跟市场真的比埋头种植更重要’”。 诚然，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改进经营，是基层干部群众在市场经济的条件下无可厚非的正确选择。但是，政府如果不运用政治头脑看待谣言，就市场而市场，市场就会被搞乱直至被毁掉。正因为香蕉谣言以传播科学知识，传递社会关爱为表现形式，其实施面广，受冲击产业和人员的抗风险能力差。其政治恶劣性就更大。 有人会说，这样分析，似乎有把矛头指向了国内香蕉业同业竞争者的嫌疑，是不是犯了以阶级斗争为纲，把一切社会问题泛政治化的老毛病？如果造谣者也是香蕉生产经营者，香蕉卖不出去，对造谣者有什么好处？！但是，质疑者应该清楚，中国国内的香蕉业内竞争，最大的把戏，不过是把自己的产品贴上别人的标签进行不正当竞争而已。对国内势均力敌的竞争者而言，同归于尽的把戏谁也玩不起。只有当竞争者力量对比极端悬殊时，强者才出此狠招。而看看香蕉谣言流行的期间，世界主要香蕉生产国及周边并没有出现同样的谣言，傻子也会明白造谣者是谁。 上世纪80年代中后期，当世界油价从15美元上涨到20美元时，作为世界头号耗油大户，美国不仅没有动用战略石油储备平抑油价，反而与西方盟友联手倒用价格战术，大量购入石油。充分利用美国经济强大的承受能力，将严重依赖出口石油支撑国内经济的苏联进一步推入困境。而今天，果品业界的跨国公司要比国内的各类果业大县、大省实力强多了！不从政治上考虑问题，在商言商，机制健全的市场也会被非市场的因素冲击得一败涂地。 因此，以政治头脑对待谣言，这不仅是地方政府的事，也是中央政府的事。更是对政府能力的检验。这应该是，而且本来就是我们的特长与优势。 发表于2007年7月《国企》第九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