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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球大战计划与里根政府的对苏战略
作者:何维保 来源:北方论丛2003年第3期 时间:2003-05-29
星球大战计划与里根政府的对苏战略 何维保 摘 要:星球大战计划是里根政府对苏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提出并实施这一计划的目的在于改变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加强美国威慑的稳定性,并通过转变美苏军备竞赛的重心发挥美国的技术优势,向苏联施加更大的压力。此外里根政府还试图利用星球大战计划作杠杆,迫使苏联在军备谈判中对美国做出更大让步。星球大战计划对冷战的结束有着深远的影响,同时它所提出的新国家安全观念和导弹防御思想,对后来的几届美国政府也都有重要影响。 关键词:星球大战计划 里根政府 苏联 冷战 导弹防御 星球大战计划是冷战时期里根政府针对苏联提出的一项重大战略举措,这一计划给苏联带来了重大压力,对冷战的结束产生过非常深远的影响。除此之外,星球大战计划所提出的导弹防御思想和它所发展的导弹防御技术,对当今美国正在积极构建的战区导弹防御系统(TMD)和国家导弹防御系统(NMD)等也有直接的影响。因此,在冷战结束后对星球大战计划进行更加深入的研究不仅有助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冷战结束的原因,并且也有助于我们把握80年代以来美国导弹防御思想及国家安全观念的发展演变。 星球大战计划这一设想是由美国的里根总统在1983年正式提出的,它的产生与70年代末80年代初美苏对峙的战略态势和美国国内政治经济的发展都有密切的关系。从总体上看,星球大战计划是里根上台后对苏联所采取的强硬政策中的重要一环。1983年3月23日,里根向全国发表了题为“和平与国家安全”的演说,首次正式提出美国将进行对弹道导弹进行战略防御的研究。在30分钟的演讲中,里根指出现有的依赖“报复的威胁”的威慑战略具有不足之处。他表示,近年来科学技术的进展已使人们有可能建立真正有效的导弹防御,如果能在弹道导弹到达之前将它们拦截并摧毁,这将更能保障美国及其盟国的安全。里根宣称他已为实现这一目标迈出了重要一步,“我正指示做出全面和深入的努力来制订一项长期研究和发展的计划,开始迈向我们消除战略核导弹威胁的最终目标”。 里根的演讲在美国国内外引起了强烈的反响。但事实上里根受到弹道导弹防御思想影响是由来已久的,在里根发表电视演讲之前,有关弹道导弹防御的问题也早已提上了美国的议事日程。美苏两国对反弹道导弹技术的研究实际上在二战结束后不久就开始了。美国在六七十年代也先后研制过几代导弹防御系统,例如其于1975年在北达科他州的大福克斯部署的“卫兵”导弹防御系统就是这类防御系统的典型代表。但这一时期的导弹防御系统只是对个别重要地区进行有限的导弹防御,所以并不是战略防御系统。(由于受技术限制,这类反导系统效率低下,并且维护费用昂贵。所以美国在1976年就关闭了它在大福克斯部署的唯一一个导弹防御系统。)共和党在1980年全国代表大会上通过的党纲中,也主张美国要象苏联那样积极研制有效的反弹道导弹系统,构建能够防御核战争的战略性防御体制和民防体制。里根上台后,曾向有关专家征询建立战略防御系统的意见,被称为“氢弹之父”的泰勒及其他几位核物理学家极力建议里根建立这种防御体系。1982年3月,由30多位著名战略家、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的“高边疆”研究组发表了题为《高边疆——国家的新战略》的著名报告,报告指出,当前美国应抛弃以往的恐怖平衡理论,利用科技优势,确立以空间战略为主体的国家战略。这一报告不仅提出了一整套战略思想,而且还拟订了详细的战略实施方案和计划,这些计划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组建包括太空基地在内的严密的战略防御体系。尽管这一报告是一个非官方的报告,但事实证明它对里根政府的决策产生过重要影响。1982年7月,里根签署的第42号国家安全指令便强调要利用宇宙空间为国家安全服务,在指令规划的各种空间活动中就包括发展空间防御的活动。 1983年2月,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向里根建议美国应加强对弹道导弹进行战略防御的研究,得到了里根的赞许。3月23日,里根便发表了上述电视演说。 根据里根的命令,美国防部在经过一定的准备之后,于1983年10月向里根和国会提出了反弹道导弹计划——战略防御倡议(Strategic Defense Initiative)。在经过政府内部讨论和与盟国磋商之后,1984年1月6日,里根签署了第119号国家安全指令,正式批准了战略防御倡议。4月,美国成立战略防御倡仪组织(Strategic Defense Initiative Organization),集中管理反弹道导弹的研究工作。同年6月,美国国会批准了里根提出的1985年度军事预算,其中首次包括了战略防御倡议的预算经费14亿美元。星球大战计划由此正式展开。 因为战略防御倡议所构想和描述的战斗情形与美国的著名科幻影片《星球大战》中的场景非常相似,所以这一倡议很快便被人们用星球大战计划的名称取而代之。 星球大战计划的最终目标是建立一个有效而可靠的、能全面保护美国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星球大战计划的基本构想是,以太空为主要基地,部署使用激光、粒子束、电磁炮等定向能和动能武器的战斗站,结合地面与空中防卫武器,组成多层次的纵深防御体系,对苏联发射的弹道导弹在其不同飞行阶段进行层层拦截,在其飞抵美国之前将其全部或绝大部分摧毁,从而达到保护美国的目的。同时,星球大战计划也设想为美国的盟国提供保护。 里根宣称,美国发展星球大战计划的“唯一目的”是“寻求减少核战争危险的途径”,美国不通过这一计划寻求“军事优势和政治利益”。 然而,尽管美国将实施星球大战计划的目的说得冠冕堂皇,但它实际上是里根政府对美国国家安全观念和对苏战略的重大发展,它对苏联构成了严重挑战,对两国关系的发展也产生了深远影响。 二、星球大战计划对里根政府对苏战略的意义 星球大战计划是一项综合性的战略计划,这一计划在里根政府的对苏大战略中具有举足轻重的地位。通过研究归纳,我们能够看出,星球大战计划对美国对苏战略的重大意义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即:改变美国的核战略和国家安全战略,增强美国威慑的稳定性;以星球大战计划改变美苏竞争的方向,发挥美国的技术优势,向苏联施加更大的压力;以星球大战计划作杠杆,迫使苏联在军控谈判中对美国让步。 1、 星球大战计划对美国核战略与国家安全战略的转变 星球大战计划设想通过建立完善的弹道导弹防御体系,对美国的所有国土进行全面的保护,这是对美国核战略的一次重大调整,也是对美国先前的国家安全战略的一种重大改变。这种调整和变革一旦实现,就会大大加强美国的战略地位,使美国在与苏联的冷战中重新取得明显战略优势,从而使苏联处于极为不利的地位。 按照里根政府的说法,美国提出星球大战计划,是要把以往的以报复性反击为基础的威慑转变为以防御为基础的威慑,从而增强威慑的稳定性。在1983年3月23日发表的关于星球大战计划的演说中,里根指出,自核武器出现以来,美国一直以许诺进行报复性反击来威慑苏联的侵略,这种寻求稳定的方式在过去起了作用,“我们和我们的盟国三十多年来成功地防止了核战争”,但是,这种相互威胁报复“是对人类状况的一种悲观注释”,“我越来越深深地相信,人类精神应该有能力超越通过威胁其生存来与其他的国家和人民打交道”。 3月25日,即在发表星球大战计划演说一天之后,里根签署了题为《消除弹道导弹威胁》的第85号国家安全指令,这一指令指出,“我将减少我们对以进攻性核武器进行报复这一威胁的依赖,而增加防御体系对我国和我们盟国安全的贡献。” 美国政府的这种决策,表明美国将对以往奉行的核战略进行根本性调整,即放弃以往的相互确保摧毁(Mutual Assured Destruction,即MAD)核战略,实行美国所谓的相互确保生存(Mutual Assured Survival)核战略。同时,这也是对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一次重大转变,具体地说,美国从此要开始追求一种绝对安全,即:即使在发生了最坏的情况下(美国遭到核导弹打击),美国也要有能力维护自己的安全。这种对美国国家安全战略的变革是具有革命性意义的,因此里根在1987年向国会提交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声称,“实施战略防御使美国的国家安全战略自二战结束以来有可能发生最重要的变化。” 从60年代中后期开始美苏两国渐渐形成核力量的大致平衡后,美苏两国事实上都是采用相互确保摧毁的核战略。这种战略的基本设想是:现在美苏两国的核武库都已达到超饱和状态,两国都已具有第二次打击能力(second-strike capacity),并且双方都还没有有效的战略防御系统,在这样一种前提下,如果美苏中的一方对另一方发动核袭击,对方在承受一定的损失后,仍能保存下相当数量的核武器来对发动袭击者的城市和居民等进行报复性反击,这种报复性反击所造成的破坏足以使发动袭击者得不偿失,这样,权衡得失,美苏双方都不敢首先袭击对方,从而使和平得以维持。为保证这种相互威慑的有效性,1972年美苏两国签署了反弹道导弹条约,条约规定,美苏两国最多只能各在本国部署两个有限的反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用以保护首都和一个战略导弹基地(1974年两国又修改这一条约,规定双方最多各只部属一个这样的防御系统);此外,两国“每一方都承诺不研制、实验或部署海基、空基、太空基或机动陆基反弹道导弹系统或部件”,等等。这样,在战略核力量大致均衡以及双方都没有有效防御的情况下,美苏两国都不可能在对对方发动核袭击后不遭到毁灭性的报复,这种威慑作用足以使理智的两国领导人都不敢首先发动核战争。 实行相互确保摧毁战略的一个重要前提是美苏双方的核力量(主要是战略核力量)保持大致的平衡,如果这种平衡被打破,双方中的一方取得了明显的战略优势,则相互确保摧毁的核战略就会失去作用。打破这种战略平衡的途径一般来说只能有两种,即:一、双方中的一方靠增强进攻性力量取得了“第一次打击能力”(First-strike capability),即通过发展自己的进攻性核力量,靠增加核弹头数量及提高命中精度和杀伤力等,使自己能够在第一次突然袭击中摧毁对方的全部或绝大部分进攻性核力量,使对方失去发动报复性反击的能力,这就使本国可以首先发动核袭击而免遭毁灭性报复成为可能;二、双方中的一方建立起了有效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使自己能够在首先袭击对方之后,又能将对方为进行报复而发射的全部或绝大部分战略导弹拦截击毁掉,从而避免遭受大的损失,这也使得本国可以首先发动袭击而免遭毁灭性报复成为可能。 里根政府认为,苏联多年来一直在大力加强自己的进攻性核力量,同时也在发展弹道导弹防御系统,这些已经使美苏间的战略平衡受到了损害,从而对美国的国家安全构成了严重威胁。这是美国要发展自己的战略防御系统的基本原因。在上台前的竞选活动中,里根就一直在打军备这张牌,强调苏联的军备发展已经对美国造成严重威胁,主张美国必须要采取应对措施。1985年1月1日,里根签署了为指导舒尔茨参加美苏日内瓦会谈而制订的第153号国家安全指令,这一指令对有关星球大战的问题作了详细的分析和指示。其中它指出,苏联大力发展战略力量并且不遵守有关的协议,使美国原先的战略设想出现问题:苏联大力发展的进攻性核力量使美国的威慑力量及其指挥体系的生存能力受到了威胁;苏联还花费大量资源发展积极防御体系和消极防御体系(指民防体系),进一步削弱了美国进攻性威慑力量的有效性。“这些趋势表明,继续长期单独依靠进攻性力量进行威慑将会削弱稳定并使美国及其盟国处于不利的战略地位。事实上,如果这些趋势被允许继续下去,苏联对进攻和防御的投资继续不受限制和不受回应地进行下去,最终结果将会摧毁几十年来威慑一直建立在其上的那种基础。” 1986年,里根政府的国防部长温伯格在《外交》季刊上发表了一篇文章,也对美国发展星球大战计划的理由作了较系统的阐述。温伯格指出,原先的相互确保摧毁战略本身有重大缺陷,此外苏联一直在违反1972年的反弹道导弹条约,大力发展战略防御系统,“自从1972年反弹道导弹条约签定后,苏联花在战略防御上的费用,和花在其非同寻常的进攻性核力量上的费用一样多”,苏联现在已有拥有强大的防御系统,并且仍在花多倍于美国的费用进行战略防御建设。 因此温伯格认为,美国有充足的正当理由发展自己的战略防御系统。 除了可以应对苏联的军备威胁外,里根政府还认为,建成战略防御体系(即使这一体系还不十分完善)有利于保护美国的威慑力量,因为它能够增加苏联估计其导弹打击效果的不确定性,使苏联无从知道发动一次突然袭击能否将美国的全部或绝大部分战略力量摧毁,从而减少苏联发动第一次打击的动机。同时,战略防御体系还能防止苏联不遵守有关协定,在削减军备过程中欺骗美国。 因为即使苏联欺骗美国而私下保存导弹,战略防御体系也能使这些导弹失去价值,因此苏联便没有欺骗美国的必要。里根政府认为,这些都对加强美国威慑的稳定性至关重要。 里根政府对美国核战略和国家安全战略的这种转变,将会彻底改变几十年来美苏核战略赖以形成和核竞赛得以进行的基础。很明显,星球大战计划要建立健全的弹道导弹防御体系,这将使美国能够拦截苏联打来的弹道导弹,这固然能使美国的威慑“更加可靠”,但它却会使苏联的核威慑失去效用;它的建成能确保美国的生存,却不会确保苏联的生存,恰恰相反,它将使苏联单方面具有易受攻击性,从而处于完全的的战略劣势。这对苏联的国家安全无疑将会构成一种严重的威胁。 2、 改变美苏竞争的方向,发挥美国的技术优势,给苏联施加更大的压力 除了军事和国家安全的考虑外,美国还想通过实施星球大战计划达到另外一个非常重要的目的,那就是把美苏间的竞争和争夺转到美国占优势的领域,消解苏联以往的战略投资,通过改变军事竞争的重心,迫使苏联面对军备竞赛升级的挑战,从而对其造成重大压力。 星球大战计划设想对弹道导弹进行全面的拦截防御,这一计划一旦实现,苏联进攻性核武器的威慑价值将会大大下降。而苏联之所以能成为与美国并立的另一个超级大国,在很大程度上是依靠其军事力量。从斯大林至勃列日涅夫,苏联为建成能与美国势均力敌的核力量,取得与美国的所谓均势,已经花费了几十年时间,消耗了大量的资源。里根政府提出并实施星球大战计划,使苏联这笔巨额投资的价值有付诸东流的危险。美国第153号国家安全指令明确指明了这一点:“苏联正确地认识到了高级防御观念(尤其是包括助推段、末助推段和中段防御)在改变现时的、越来越不稳定的战略竞争状况方面的潜力。这不一定会导致美国单方面的优势——这当然也不是我们的目标。然而,如果战略防御倡议的许诺得到了实现,苏联在过去20多年中花费巨大代价积累起来的优势将会在很大程度上被抵消。” 同时,里根政府认为,在发展进攻性核武器方面,美国对苏联并不占太多的优势,但在战略防御领域美国则比苏联有明显的技术优势,尤其是在太空防御领域。因此在美苏持续不断的核竞赛中,把战略重点转到战略防御领域可以充分发挥美国的长处,从而对美国有利。在里根提出星球大战计划之前,美国参谋长联席会议成员华特肯斯(Admiral James D·Watkins)就曾指出,美国侧重发展MX导弹等陆基进攻性武器对苏联有利,因为那样苏联可以无视美国在高科技领域中的优势。 里根政府内的其他许多高级官员,如国家安全顾问麦可法兰、克拉克以及参谋长联席会议的其他几个成员等,也都意识到美国应该改变与苏联竞赛的方向,充分发挥自己在“质量和技术”上的优势。因此他们极力鼓动里根下令进行战略防御研究。 里根政府认为,虽然苏联早已经在进行各种防御研究,但在太空技术等高技术领域,美国占有优势,这使美国能够后来居上,再次把苏联置于劣势地位。美国防部在80年代曾估计,苏联在计算机电子学方面比美国落后10年,在电光敏感器、机器人技术、信号处理、通信技术等许多第三次科技革命中最重要的技术领域里,苏联也处于落后地位。 科技领先的优势,无疑使美国具有超过苏联而首先建成战略防御系统的能力。第153号国家安全指令在陈述苏联与战略防御倡议的关系时指出,“苏联很早就有一个积极的研究、发展和部署各种防御系统的计划。事实上,在过去20多年中,苏联在战略防御上的投资跟它花在其大规模的进攻性战略建设上的投资一样多。作为结果,今天在防御领域它享有一定的相对优势。苏联无疑将会试图保护它这笔巨大的长期投资。”“苏联充分认识到,战略防御计划(尤其是这一计划中能够在导弹飞行的助推段、末助推段和中段将其摧毁的部分)提供了使美国在技术上绕过苏联多年的防御投资并把防御中的最新工艺转到美国相对占优势领域的前景。这是苏联没把关注的焦点放在抨击加强防御对威慑贡献的思想上——这是战略防御计划的核心,而是放在‘防止太空军事化’上的原因之一。虽然苏联可能也关注其它潜在的‘太空武器’计划,但在很大程度上,它关注的焦点在太空反映了它这样一种企图,那就是把美国今后的防御活动限制在与苏联长期的投资模式相一致的较传统的领域,在这一领域中苏联现在拥有相对的优势。” 由此可见,里根政府认为,苏联反对星球大战计划及其所带来的太空军事化,是因为它在太空技术等高技术领域落后于美国。因此开展星球大战计划,转变美苏军备竞赛的重心,无疑将有利于美国发挥自己的优势。 要消除星球大战计划对苏联核力量的挑战,保护以往的战略投资,苏联可以针对星球大战计划采取反制措施。它可以对自己的进攻性核力量进行改进,通过提高导弹飞行速度、增加分导弹头等方法,使其能够突破美国将来建成的弹道导弹防御系统;另外,它也可以继续增加自己在导弹防御方面的投入,建成能与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相匹敌的防御系统,从而继续维持美苏间的战略均势。实际上,在美国提出星球大战计划后,苏联除了对其进行严厉抨击外,也曾多次宣称要采取相应的措施。然而,不论是要改进进攻性核武器还是要建成类似星球大战计划的防御系统,这都需要苏联花费大量的资源,这对80年代的苏联来说,将是一项难以承受的经济负担。 有许多人认为,美国提出星球大战计划,是想诱使苏联进行军备竞赛升级,从而达到拖垮苏联经济的目的。但现有的研究表明,美国提出并实施星球大战计划,实际主要还是从国家安全的角度考虑出发的,并且美国很早就已经认识到,虽然星球大战计划无疑将会给苏联带来经济压力,但苏联并没有能力针对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进行军备竞赛升级。因此,可以说美国并没有以星球大战计划拖垮苏联经济的设想。 与苏联进行经济战,通过使用各种手段削弱苏联的经济,加剧其困难,从而对苏联形成压力,这一贯是美国对苏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如里根于1983年1月签署的美国第75号国家安全指令就指出,美国应“避免缓和苏联的经济或不适当地减轻苏联资源分配决策的负担,从而避免减弱苏联体系内进行结构变革的压力,”“要使苏联通过贸易、能源供应和金融关系利用西方国家的潜力最小化。” 星球大战计划的提出和实施,客观上也是对苏联的一种经济挑战。在技术上处于劣势的情况下,如果苏联要针对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采取反制措施,必然需要消耗大量的资源,从而给自己的经济发展增加巨大压力。 但是,里根政府当时的估计是:苏联并没有能力迎接星球大战计划的挑战。例如美国防部长温伯格认为,如果苏联人要研制速燃导弹推进器以使美国在第一阶段部署的天基武器系统失去效能,那就需要他们耗费成千上万卢布来建立一支全新的战略力量,这对苏联来说是非常困难的。 同时,里根本人也认为苏联严重恶化的经济已使它难以支撑大规模的军备建设。里根在他的自传中称,他在1982年3月读到了一份关于苏联经济的情报,“最新数据又提供了苏联经济已经不可救药的其它证据,即使我没有在大学中主修过经济学课程,我也能从中很清楚地看出,共产主义作为一种失败的经济体系已经到头了。其形势是如此之糟,只要西方国家联合起来解除它的信用,我们就能够让它屈服。苏联人如何能供应得起大规模的军备建设呢?”。 1984年12月,里根在与英国首相撒切尔夫人会谈时也曾强调,如果苏联针对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采取同步行动,就会给它的经济带来巨大压力,苏联要让它的人民保持节俭也必须要有一个可行的底线,因此他预料苏联将会在星球大战的挑战面前退缩。 事实表明,里根政府对苏联的这一估计基本是准确的。面对美国星球大战计划的挑战,苏联虽然也多次发表强硬声明并采取了一定的措施,但实际上它并没有真正的能力迎接这一挑战。 可以说星球大战计划使苏联处于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如果放任美国开展星球大战计划,将会对苏联的国家安全构成重大威胁,并使苏联以往的战略投资的价值大打折扣,从而最终会使苏联处于全面的战略劣势地位;如果要针对星球大战计划采取同步行动,苏联没有技术优势,更重要的是自己的经济力量已经根本无力支撑。这种两难的局面迫使苏联转而求助于外交手段,企图通过与美国谈判千方百计地阻止美国实施星球大战计划,但它的这一努力最终也失败了。 3、以星球大战计划迫使苏联在美苏军控谈判中让步 星球大战计划作为里根政府加强军备的重要措施之一,本身就是里根政府“以实力求和平”策略的一块基石。客观上它能够加强美国在对苏谈判中的地位,以迫使苏联对美国作出更大的让步。但史实表明,星球大战计划在80年代美苏军控谈判中所发挥的影响实际上超出了美国最初的希望,收到了里根政府一开始预期不到的效果。 美国政府一直认为,削减军备和维持美苏力量的平衡对美国的安全利益至关重要。里根政府认为苏联大力发展进攻性核力量打破了美苏间的力量平衡,构成了对美国的严重威胁,因此寻求促使苏联削减核力量便成为美国的当务之急。里根1982年3月签署的指导削减战略武器会谈的第33号国家安全指令指出,“当今核武器对和平造成的主要威胁是核平衡的越来越不稳定。这主要是由于最破坏稳定的苏联(发射)系统和弹道导弹(尤其是洲际弹道导弹)所装载的弹头的数目和摧毁潜力在不断增长。美国所要采取措施的清楚和首要的中心,应该是达成对这些(发射)体系、这些体系所载负的弹头数量和它们总的摧毁潜力的大幅度削减。” 因此即使是在1983年3月发表的关于星球大战计划的演说中,里根在声称要发展战略导弹防御的同时也仍然指出,“同时,我们将继续通过以战略力量现代化来保障有利地位的谈判,来寻求核武备的真正削减”。 里根政府通过发展星球大战计划来促成核武器削减的设想基于以下两个基本点:一、“以实力求和平”是里根政府的基本对苏战略之一,先加强实力再谈判是里根一直坚持的策略,里根政府认为,与军事现代化一起,星球大战计划能够增强美国实力,改善美国的谈判地位,从而使美国能够逼迫苏联在军控谈判中对美国让步。二、里根认为,星球大战计划实现之后,将会大大削弱进攻性核武器的价值,从而使苏联同意大量削减进攻性核武器。对此,里根在1987年向国会提交的美国国家安全战略报告中曾明确指出,“通过降低弹道导弹的军事价值,并最终将其淘汰,战略防御还可以促使苏联接受重要的裁军协议。” 但是,在美国最初提出星球大战计划时,对这一计划能否促成美苏两国在军控谈判中达成协议,许多人是持怀疑态度的。星球大战计划提出后,苏联方面不断指出这一计划必将加剧美苏间的军备竞赛。在里根发表关于星球大战计划的演说后不久,当时的苏联领导人安德罗波夫便指出,星球大战计划“必将打开各种进攻和防御武器竞赛的大门”。在美国国内,许多人也担忧星球大战计划会妨碍美国与苏联在军控谈判中达成协议。除有大批的科技专家和学者反对星球大战计划外,包括一些国会议员在内的许多美国政府官员和前政府官员也都认为星球大战计划会阻碍美苏军控谈判的进展。如美国前总统卡特和前国防部长麦克纳马拉等人都认为星球大战计划可能会成为美苏军备谈判达成成果的障碍。事实上,在1987年之前,由于里根坚持不把星球大战计划当作谈判的筹码,不在星球大战计划上作任何让步,它确实一度阻碍了美苏间达成军控协议,使美苏间的几次重要会谈无果而终。但里根政府对星球大战计划的顽固坚持,最终却使苏联在最后时刻对美国做出全面的让步,并彻底放弃了对星球大战计划的要求。 美苏间的军控谈判很早就开始了。在里根上台之前,美国与苏联在军控领域已经达成并签署了部分协议。但在1983年,由于美苏在欧洲部署的导弹问题上未能在美国提出的“零点方案”基础上达成协议,美国开始在欧洲部署中程导弹和巡航导弹,导致苏联在1983年底全面中止并退出了与美国的一切军控谈判,美苏军控谈判陷入僵局。并且苏联还针对美国的行动在欧洲采取反措施,部署新的导弹,从而使美苏关系高度紧张。 然而,从1984年开始,苏联便又开始寻求与美国重开军控谈判。1984年5月29日苏联发表声明,建议与美国就防止“太空军事化”进行谈判,并得到了美国政府的回应。1984年9月,里根在联合国大会发表演说时声明,美国已经恢复了力量,美国准备同苏联进行建设性的谈判。1985年3月戈尔巴乔夫上台成为苏联的新领导人后,开始调整国内外政策,更加看重与美国进行的军控谈判。1985年3月12日,美苏两国在日内瓦开始了包括太空武器、战略武器和中程导弹在内的一揽子裁军谈判。 苏联重返谈判桌与美国进行军控谈判的原因是多方面的,除了苏联国内的因素外,里根政府认为星球大战计划对此产生了重要影响。美国第153号国家安全指令明确指出,除了美国的军事现代化计划外, “另一个影响苏联行为特别是使其重返削减核武器谈判的重要因素,是苏联要尽快阻止战略防御倡议的愿望。” 里根本人也认为,是星球大战计划促使苏联与美国举行了后来的日内瓦和雷克雅未克会谈。 苏联在美苏军控谈判中的行动也充分证明了里根政府的判断,苏联不断地提出一个又一个的裁军建议,并不断向美国做出更大的让步,其主要目的全部集中在试图使美国放弃星球大战计划上。然而里根政府在星球大战计划问题上的态度也是很明确的,那就是决不在星球大战计划问题上作任何让步。里根本人更是坚决反对把星球大战计划当作谈判的筹码。1984年在召集部分高级官员召开的一次会议上,里根“尽最大可能”地强调星球大战计划不是谈判的筹码,不论苏联有何企图,美国都要坚持它。 第153号国家安全指令在说明美国与苏联会谈时应采取的对策时也指出,“……我们将继续保护反卫星武器和战略防御倡议为我们提供的许诺,以改变我们目前所面对的对我们不利的长远前景,并提供在未来某段时间建立更稳定威慑的基础。” 在1985年11月19日开始的日内瓦首脑会晤中,戈尔巴乔夫与里根就星球大战计划问题进行了激烈的交锋。戈尔巴乔夫同意把美国提出的削减50%的战略武器和签署关于中程导弹的临时性协议作为谈判的基础,但他强烈反对把允许发展战略防御系统也包括进去。戈尔巴乔夫声称他不明白为什么美国一定要把6000亿至1万亿美元的巨额资金投入到军工联合体(military-industrial complex)中以发展一个战略防御系统。当里根许诺将与苏联分享战略防御技术时,戈尔巴乔夫尖锐地指出,“你们甚至不与自己的盟国分享你们的高科技,我为什么要接受你们将与我们分享战略防御研究的诚意呢?”戈尔巴乔夫指出,苏联愿意在军备削减上做重要的让步,但美国必须要结束星球大战计划。 结果,在日内瓦首脑会晤中里根与戈尔巴乔夫在星球大战计划问题上未能达成任何共识,双方在裁军领域也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但戈尔巴乔夫并没有放弃打掉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的努力。1986年10月在冰岛的雷克雅未克,里根与戈尔巴乔夫又一次举行了美苏首脑会谈,两人围绕星球大战计划进行了更加激烈的交锋,戈尔巴乔夫努力试图把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研究局限在实验室中。苏联急于阻止美国星球大战计划的目的更加彰显。在会晤中,戈尔巴乔夫同意美苏各削减50%的进攻性核武器,接受在中程导弹问题上的零点方案,同意大规模削减华沙条约组织的常规军备,并答应美国在其它领域中的一些要求(如把人权问题作为美苏未来谈判的内容等)。苏联作出的这些让步是巨大的,以致许多美国官员都感到惊讶。与苏联打了40年交道的美国官员保罗·尼采认为这是他所见过的苏联提出的最好的建议。美国国务卿舒尔茨也认为苏联是在美国面前陈列礼物。 里根本人对此也感到有点难以置信。 此外戈尔巴乔夫还与里根达成在10年内销毁所有核武器的共识。作为对苏联让步的交换,戈尔巴乔夫最后要求美国必须取消星球大战计划。但这是早就声称不拿星球大战计划作筹码的里根所无法接受的。因此这次会晤的最后结果是,在戈尔巴乔夫不断坚持要美国放弃星球大战计划的情况下,里根起身退出了会谈室。 戈尔巴乔夫没能使美国放弃星球大战计划,但出于国内改革的需要,为了改善苏美关系,他仍然对美国做出了一些比较大的让步,使美苏在军控谈判领域取得了一定的突破。在雷克雅未克会晤中,戈尔巴乔夫与里根解决了两国在消除中程导弹方面仍然遗留的一些问题,并消除了在削减远程导弹谈判中的一些分歧,这为两国次年签订《中程导弹条约》和后来继续削减战略武器谈判打下了基础。因此雷克雅未克会晤被很多人看作是开始了美苏关系的一个新时代。 雷克雅未克会晤后,戈尔巴乔夫意识到已很难使美国放弃星球大战计划,于是不得不改变了斗争策略。在1987年赴华盛顿与里根会晤并签署美苏《中程导弹条约》时,戈尔巴乔夫放弃了把签订条约与美国的星球大战计划联系起来的做法。此后苏联虽然仍表示反对星球大战计划,但从此再也没有把美国放弃星球大战计划作为美苏达成军控协议的条件。所以直到苏联解体,美国政府一直坚持它的星球大战计划,苏联阻止星球大战计划的努力最终完全失败了。 军控谈判是80年代末期美苏关系发生革命性变化的第一个突破口。事实表明,在美苏关系发生历史性突破的这一过程中,星球大战计划发挥了极其重要的影响。里根政府以星球大战计划迫使苏联同意大规模削减核武器的目的最终也达到了。 在对苏联施加压力,迫使苏联调整对外政策和改变美苏关系的发展方向方面,星球大战计划所产生的影响是非常巨大的。对此,里根在他的自传中回忆说,“有的人或许会有不同的看法,但如果一定要让我从美国的角度,找出在接下来五年中使寻求和平和更好的对苏关系产生历史性突破的最重要因素,我会说那是与我们总体的军事力量现代化一起的战略防御倡议。” 英国前首相撒切尔夫人在她的回忆录中也曾指出,“里根总统的战略防御倡议(苏联和戈尔巴乔夫先生已经对其非常害怕了),将被证明对西方赢得冷战起了主要作用……回首看来,罗纳德·里根对战略防御倡议的最初决定,是他在总统任期中作出的最重要决定,这一点现在对我来说非常清楚。” 美国前国务卿基辛格也认为,“对结束冷战最有贡献的两个战略决定是:北约组织在欧洲部署美国中程导弹,以及美国承诺搞战略防御倡仪。” 苏联解体以后,许多曾经在苏联担任要职的前苏联官员也在不同的场合分别承认,星球大战计划的确对苏联产生过非常重要的影响。如前苏联外长亚历山大·别斯梅尔特内赫在一次学术会议上就承认,美国的战略防御倡议等项目加快了苏联的衰落,战略防御倡议“把我们吓坏了”。 可见星球大战计划对冷战的结束是有非常深远的影响的。 星球大战计划是冷战的产物,它是里根政府对苏战略的重要组成部分,它当时的出台主要是针对苏联的。1991年苏联解体,冷战彻底结束,并且继承了前苏联地位的俄罗斯很快就与美国达成了大规模削减核武器的协议,美国面对的国际环境已经发生了巨大变化,美国受大规模导弹攻击的可能性已经大大减小。根据这种新情况,1991年,美国总统乔治·布什对星球大战计划进行了调整,将其防御重点转移到了防范有限的弹道导弹攻击上,美国防部将其具体定名为全球防御有限打击计划(Global Protection Against Limited Strikes,即GPALS)。1993年5月,在对星球大战计划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重新审视之后,美国防部长阿斯平宣布将战略防御倡仪组织(Stragegic Defense Initiative Organization)改名为弹道导弹防御组织(Ballistic Missile Defense Organization)。星球大战计划到此宣告结束。到此时为止,美国对星球大战计划的资金投入约为600多亿美元。 星球大战计划虽然结束了,但美国并没有停止对弹道导弹防御系统的研究,并且美国后来的导弹防御研究基本上都继承了星球大战计划的导弹防御思想和导弹防御技术,只不过是导弹防御的侧重点发生了一些变化,短期内能够实现的陆(海)基导弹防御成为优先发展的重点,以太空为主要阵地的导弹防御则成为了远景规划。今天美国在战区导弹防御系统(TMD)和国家导弹防御系统(NMD)等问题上所坚持的政策,就体现出了这种变化。此外,星球大战计划对美国国家安全观念的转变也是不容忽视的。原先美国靠以报复性反击来威吓对手不敢向自己发射导弹,但星球大战计划的设想表明,如果能建成完善的导弹防御系统,即使威吓失败,对手向自己发射了导弹,美国也能够将其拦截摧毁,从而维护自己的安全。这种绝对安全状态无疑是更加理想的。因此,只要有希望能建成完善的导弹防御系统,美国是不会放弃这一目标的。从这种意义上说,只要技术上的困难能够得到解决,星球大战计划在未来某一天重新被美国实现将是不可避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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