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海问题、中美关系和时间变量 洪源 目前，在美国的战略重点向全球反恐行动漂移的大背景下，对于东亚以及台海地区安全形势有必要重新做出审慎的评估(以下台湾皆指台湾地区)。 台海问题是历史与现实、国际环境以及实力对比纠合在一起的产物。它是大国地缘政治、大国力量和大国国家利益争夺在欧亚大陆边缘东亚地区的映射。在军事地理学范畴，有可能爆发世界大战规模的世界三大战场是中东、欧洲和东亚，除此三地之外都无可能爆发世界级大规模冲突。冷战后，中东地区的波斯湾和欧洲“柔软的下腹部”巴尔干半岛都爆发了相当规模的战争，现在则需要对东亚地区的局势加以特别的关注。二次大战的产物和冷战时期遗留问题在东亚地区表现得尤其明显，它如同朝鲜问题一样，至今伤口仍在流血，并且也是世界上最大的军事集结和潜在冲突地区。但是，中华和高丽的民族分裂总不会超过100年吧！非常时期发生的问题需要有非常耐心来解决。从这个认识基准点上出发，不论是战是和，我们都必须承认和尊重历史遗存并且照顾到现实问题。具备大历史和全球化的眼光，才能在台海问题上做到合情合理的解决和过渡。 笔者对东亚地区冲突的解决保有乐观的态度，而且并不认为两岸（包括美国）军事力量的对比是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历史上各个帝国兴亡证明，无论哪一边，包括美国，任何一个一个帝国过分依赖军事力量和暴力征伐总不是长久之计。不论它是“执政官独裁”还是 “总统议会民主”的帝国。 一、中美关系：台海问题的关键 台海问题的核心与症结是中美关系。在某种程度上，中美关系的外在表现等于台海关系，而台海关系很大部分也就取决于中美关系。这是不可分割的连环问题。例如，中美著名的三个联合公报着重谈的不是中美关系本身，而是台海关系。其重要性可见一斑。再举个例子，台海关系也是传统中美关系的核心内容：即使美国宣称支持人权和西藏独立，如果当年蒋介石即使杀了达赖喇嘛(DA LAI LAMA)，美国也不会为了人权与西藏独立插手介入，以免搞坏上述关系，孰轻孰重美国政府非常清楚。 我们虽然在全球反恐形势下，但从历史发展观点来看，美国的最大担心不是伊斯兰文明，而是俄国东正教和中国儒家文明。伊斯兰文明和穆斯林：已经对基督教文明无法构成实质威胁，从最近的一系列恐怖主义行动来看，正是伊斯兰文明某些人对目前困境和前途感到绝望的举动。它只能构成破坏性后果，而不是威胁和挑战。俄国：虽然俄国遭遇10多年的经济衰退和低谷，经济恢复乏力，但是俄国的军事力量、科研能力和国民素质在这10年间没有下降，俄国一定会在20—30年之内重新成为超级大国，而这种前景才是美国最为担心的。中国：则是在任何情况下，始终都想与美国建立良好的关系，并且不准备与美国关系搞僵。为避免冲突，中国在几乎所有的情况下都是不可思议地做出让步。在这种情形应该不会出现中美冲突的情况。但是有两个症结是躲不开，也绕不过去的：（1），意识形态。中国无法为美国欢心放弃自己的意识形态-----例如，中国选择的社会主义道路确实有效、中国的儒家文明源远流长侵淫身心，这些是无法也不能放弃的。这点务必需要美国的理解。（2），中国的经济总量在不断扩大。中国在加入WTO后甚至可能逐步成为世界的工厂，源源不断地产出各种附加价值的工业品和农业制成品。据初步估算，中国的经济规模已经超过俄国，虽然目前以及在今后中国在主观上不可能也不会和美国发生经济贸易冲突，但是，中国经济规模在未来的30年之中可能和美国变成旗鼓相当的全球销售和全球不可再生资源（尤指能源）利用的对手。这也是中国在可以预见到的将来，不能为了美国的利益而放弃发展13亿人基本生活的改善，这也是基于人文主义精神下合情合理的现实。这一点也务必需要美国的理解。 随之而来，在上述两点现实问题上中美有了冲突，这不是仅靠主观就能够改变的症结，即使中美领导人之间做出所谓重大让步，问题也照样存在。所以，最为重要的是平等沟通和了解，最终达到两国深层次的“人道主义”理解。为此，中国能够做到：（1），不输出意识形态、不输出革命。如果说中国意图挑战美国霸权，这无异于栽赃陷害。但13亿人需要发展，美国应该支持。中国的发达、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对各国、对美国国家利益最终有利。（2），稳定的社会形态，中国儒家的天人合一、兼爱非攻价值体系和低消耗、相对少量攫取资源的和谐生活方式对美国生活方式并不构成生存挑战。（3），中国一贯愿意和美国沟通和交流。即使在近几年发生的一系列危机中也没有改变，真正做到了儒家提倡的仁至义尽。 相反，美国管理世界事务却是力不从心。种种迹象表明，美国的霸权主义、单边主义政策企图并且正在单枪匹马地管理世界是不可以的、无论如何也是力不从心的、最终也不会行得通的。这无异于美国手持世界第一军事力量长矛同碩大风车搏斗，作为运动员的美国不论有多强大，从事这种无休止比赛最终肯定会出现力不从心的时候。911恐怖袭击事件恰恰说明“天道无情”：这个世界，谁都不可能长时间、万无一失地充当世界霸主并且不付出代价(中国当然对美国遭受的袭击表示同情，以及两国将联合打击恐怖主义)。 二、大陆----美----台三角关系中的变量 台海问题是美国—大陆—台湾的三角关系问题，三角关系具有一定稳定性，但同时，又是风水学里面的危险地理“三角”关系：意味着不稳定和变化。也是青年人避免的“三角关系”。美国是最大的变量，三方相互制约，哪一方都不占有绝对优势，但又无法分开。 1，大陆的变量：政治过渡和方针稳定，并且大陆对于解决台海问题迫切心情始终如一。经济实力不断增强，加入WTO之后有可能成为世界级的庞大工厂，经济规模和生活水平的增长良好预期已经成为多数人共识。举个例子，仅仅20年前大陆很多人等着从各种途径偷渡去台湾寻求更好的生活，但现在则是更多大陆人手持硬通货等待台湾对大陆实行三通、开禁，作为游客去参加旅行团旅游。精明的台湾人是不会放弃又一个赚钱机会的。 2，台湾的变量：政治状况：并不是处于稳定时期，其类似大陆“文革”的政治混乱在相当长时期内恐怕难以解决。军事上过分依赖于外国，也是长期任何一个国家、地区独立防务的大忌。经济发展：在世界经济普遍不景气的国际背景下，要想遏制台湾经济的空心化以及经济衰退势头恐怕不是短时间能够奏效。 保守地说，台独势力并没有受到削弱。但急独缓独都是不可取和事实上行不通的：急独----美国不会答应，至少不会公开支持，它不符合美国在当前地缘战略重点和长久国家利益。大陆的态度则很明确：台独就意味着战争。对大多数台湾人来说，根本利益将会受到损害，他们也不会采取支持态度。缓独-----学习日本20年来成功地一步一步走向海外、走向战争。台湾某些领导人这样做，无疑是把小打小闹的行动建立在中国、美国和台湾民众变成大脑呆傻的基础上，同样无异于自我愚弄。因为毕竟要最后摊牌和跨越台独门槛，最后关头，还是要像急独一样被坚决制止。 3，美国的变量：（1），全世界曾经熟悉的“美国精神”今非昔比。911恐怖袭击事件影响最终不亚于苏联解体，它们都是深刻的结构性变化，它是对美国人自信心和对外部世界看法的转折，在短时期内还不会凸显出来，还需要长时间观察。唯一可以肯定的是：美国在今后可能变得我们都不会像今天的美国了，会变得日益陌生。关键始于美国人本土安全感的彻底丧失，心理处于恐慌状态。一次警报就可以造成一天乃至数天的停工停业停课造成的损失无法以美元计算，消除恐怖主义耗费的人力物力，用金钱衡量更是无法计算。在这个问题上，强大的美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例如，一个100公斤的壮汉，却能够被2克的蚊子搞得心烦意乱。恐怖主义类似的做法是100个师都达不到的影响力。（2），美国战略的结构性改变。由于恐怖主义和反恐怖形势的突变，美国需要对战略资源和序列进行重新配置，全球的重点战略活动服从和服务于反恐怖行动是美国安全和最大国家利益所在，美国的战略侧重点势必转移。美国新的战略需求会有求于中国在亚太地区乃至联合国安理会的协助，更会直接造成台湾在美国全球战略格局中的地位无可避免地下降，美国考虑台海地区的优先程度最多是与当前持平，美国对该地区的影响力将不是加强，而是相反。亚太地区战略形势会发生微妙的变化，将影响到台海地区战略平衡。我们必须认清这一点。（3），美国人的自信心第一次下降。出现用封闭来迎接挑战、用FBI来代替自由、以战时的温情主义取代个人自由的严重倾向。曾经是全世界最开放的国家，不会再以自己“海纳百川”的熔炉文化为荣，美国就会失去前进的动力和基本活力，考虑和处理国际事务的方式就会发生微妙变化。（4），从地缘及海陆位置来说，美国自认为是全球海上霸权国家，中国则是由于二战和朝鲜战争、越南战争一跃成为亚洲大陆的陆上霸权国家，美国人在亚洲大陆打输就撤了出来。各自的战略势力范围界定得很清楚。美国不主动挑战中国的陆上霸权；中国也不会主动挑战美国的海上霸权。与此相适应，美国的海上霸权也是不可撼动的，中国也尊重美国的海上霸权。这就是各自的势力范围。具体到台海地区，它是陆上霸权和海上霸权势力范围的交汇点。微妙之处就在于它并不是海上霸权拼死必争之地，这意味着海陆霸权可能迎头相撞也可以一方体面地退出。这取决于实力和沟通，更取决于意志、勇气和决心。台海微妙的海陆地缘战略位置使得美国不可能为此介入很深。（5），从历史上美国在各地区军事存在看，美国是极端实用主义者，有利的战事就参与，谁都拦不住；但是也不要忘记，一旦无利可图，美国也会毫不犹豫地从任何地方撤退，也是谁都拦不住。朝鲜的李承晚，越南的吴庭艳，台湾的蒋介石都试图拦阻过，都赔上了老本，吴庭艳还赔上了老命。当然还有在索马里美军的进出故事。 蒋纬国则有着切肤之痛：他在80年代末90年代初曾经说过的话，给人印象极深：“从中国历史上看，中国的任何事情没有美国不插手的，也没有不搞得更糟，尔后又甩手扔掉一走了之的”。台湾靠别人不如靠自己，别人最终还是靠不住的。 三、公平的时间变量 我们观察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现象：海峡两岸都认为时间对自己有利，时间之神站在自己一边。其实双方都有主动权；双方也都受到制约：台独不台独在台湾某些人的决心当中，但是打还是不打的选择又是在大陆决策者一边，就是说，究竟某些台独分子能不能按照自己的时间表行事，还是要受到大陆时间表和行为方式的制约。台湾岛内某些党派的小动作、小胆量、小手笔很难酿成大气候，无论如何，政治领袖走到一定程度，必须要经历跨过实质性门槛的时刻：迈不迈的决定权在那一方，而最后能不能够迈过去的决定权并不取决于台湾，而在大陆一方。 如果在时间进程中发生意外情况：一旦台独成为事实，则台海武装冲突必将爆发。这是海峡两岸公认的底线与红线。台湾与大陆相比，在全面战争潜力、地缘回旋能力、经济独立支撑能力、武器和后勤自持力、军心士气以及战斗意志方面都并不占有优势。这样一来，大陆武装解决台海问题不但会变成现实，而且也确实有决心、有能力。不过，台海冲突是任何人都不愿看到的假定。 我们坦率地分析：随着国民党来台时间的推移、大陆到台湾老兵的老化，确实不能低估很多在台湾的“新生代”，包括受日本文化熏陶比较深的新台湾人要求独立的决心、意志和心理诉求，这些人苦于在地缘位置上“离美国太远，靠大陆太近”，又不能把台湾装在轱辘上推到美国本土。但是同样，也不能低估大陆人民出于民族利益考量，要求以不同方式统一台湾的意志、决心和心理诉求。但是冷静分析，两岸到最后冲突关头，一旦涉及到切身利益和生灵涂炭，一切漂亮的言辞，冲动和口号都变得无足轻重，两岸真正的急独派和急统派都是少数。客观形势迫使海峡两岸、中美坐下来认真协商解决，找到下述的“三赢”方法。 所以，为了中—美—台湾以及东亚20亿人的发展和生活，各方在今后的时间内，必须加强宏观的、全面的沟通和对话，其中包括：(1)政治上破除冷战思维和意识形态束缚，理解和尊重中国特色的发展道路以及儒家文化的兼爱非攻；(2)加强中美社会制度、生活方式以及中国经济规模和水平需要发展的沟通和理解；(3)更多的资本和高技术层面的经济联系，以帮助该地区内人们提高生活水平；(4)各方尤其是美国在军事上不做出刺激两岸军备竞赛的任何行动。这是和平解决东亚，尤其是台海地区安全和稳定问题的唯一出路。最大的交流就会达到最大的融合，也就是最大的地区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