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枪协会与美国自由 袁征 　　在“边缘水”公司门外，有人放了一封哀悼信，一尊天使雕像和一束花，哀悼７个亡魂。 长枪协会主席赫斯顿在全国大会中举起一支长枪，呼吁抵制枪支管理法案，防止美国政府剥夺人民持枪的自由 圣诞假期两起血案发生，再次引发了美国人对于枪械的敏感心理。实际上，据《纽约时报》的不完全统计，从１９４９年到１９９９年５０年内的１００件重大枪击案中，有７３件发生在９０年代。其中有多宗是发生在校园、工作场所和其他公共场所。 近年来，美国社会要求对枪支加强管理的呼声日趋高涨。克林顿总统也曾向国会提交一份严格的枪支管理法案。但美国国会一直在就枪支控制的立法争论不休，迄今未有任何实质性进展。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以全美长枪协会为首的利益集团一直反对加强枪支管理的立法，并对国会展开了积极有效的游说活动。 “长枪”的力量 全美长枪协会是美国社会中关注单一问题（拥有枪支权利）的利益集团中最为典型、影响力也最为强大的一个代表，拥有比较严密的组织体系和有效的游说策略。不过，该协会起初只是一个射击爱好者协会，而参与政治游说只是近几十年的事情。 美国内战结束后，由于痛感联邦军队中缺乏神枪手，１８７１年１１月，退役军人威廉姆•邱奇上校和乔治•温盖特将军在纽约州注册成立了全美长枪协会。当时，协会的主要目的是“在一个科学的基础上推进和鼓励来福枪射击水平” 。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协会鼓励会员承担工厂和住宅区的保卫工作。１９４０年，协会还征集了７０００多支枪送给英国，用于抵抗法西斯德国的进攻。在这期间，会员数量仅以缓慢的速度增长。到２０世纪５０年代，其会员数量不到３０万人。直至今日，长枪协会的一大发展方向还是负责使用火器安全、射击和捕猎安全的培训工作。 随着国内政治氛围的变化，长枪协会的发展方向也开始发生了转变。６０年代，肯尼迪总统、马丁•路德•金和罗伯特•肯尼迪等著名人士先后遭到枪杀，枪支控制问题摆上全国议事日程。该协会开始动用其资源来阻止强化枪支管理的努力，活动越来越带有政治色彩。１９７５年，全美长枪协会成立了立法行动学会，使其政治活动步入正规化。从此，协会的角色从火器使用安全教育扩展到政治游说领域。这一变化的主要推动者是董事会成员、民主党众议员约翰•丁格尔。一年后，协会的政治行动委员会“政治胜利基金”建立了起来，其目的就是帮助支持协会立场的候选人进入美国国会。１９９０年，协会又建立了全美长枪协会基金会，以便筹集资金。 自１９９３年开始，协会总部设在弗吉尼亚州的费尔法克斯，工作人员有３００多人，其中有２０％的人参与游说活动。长枪协会的最高决策层是由７６人组成的董事会，现任会长是查尔顿•赫斯顿，共有３６个常设和特别委员会，分工负责不同的协会事务。 长枪协会的力量之所以在今天成为美国社会中实施枪支管理的主要障碍，有多方面的原因。 长枪协会有着明确的信念和目标，那就是维护美国宪法第二条修正案，反对枪支管制。该修正案规定：“管理良好的民兵是保障自由州的安全所必需的，因此人民持有和携带武器的权利不得侵犯。”尽管联邦最高法院反复解释说，此修正案并不意味着个人可以无条件地携带枪支，而政府有权对于枪支弹药的流动加以管理，但长枪协会依然以“维护宪法第二条修正案”作为旗帜，动员会员，展开游说活动。此外，４４个州的宪法都有明确保护公民持枪权利的条款，全美长枪协会也可以加以依托。 目前，全美长枪协会拥有４２０万会员，每年的预算开支超过８０００万美元，经费主要来源于会员的会费和捐助。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是，在枪支爱好者感觉到他们的权利受到威胁时，就会积极加入协会，使其声势更加宏大；反之，他们就会相对消极地对待协会的活动。 该协会是一个全国性组织，下有１万个州一级的协会和地方俱乐部，并没有直接同武器制造商挂钩。协会总部和各地的会员保持着密切的联系，出版的刊物及时向会员提供协会以及下属机构工作和活动的信息，动员和指导会员进行各种游说活动。在每一个国会选区，协会都有自愿的协调人，为总部收集有关候选人的信息，使总部有一个全面的把握，并采取相应的对策。 长久以来，长枪协会就具有强大的“草根游说”力量。早在几年前，该组织官员就曾经声称：其会员可以在三天之内向国会发出５０万封信件。而现代通信技术特别是网络技术的发展使得其动员基层力量的能力和速度大为提高。 最为重要的是该协会积极参与全国、州和地方的各级选举，鼎力支持那些同协会立场一致的候选人。无论是从其捐助的竞选经费还是从支持的候选人数量而言，该协会的政治行动委员会都是美国最大的政治行动委员会之一，因此任何一次美国重要的选举都不敢轻视长枪协会的影响力，反而竭尽全力来吸引他们的支持。由于共和党议员经常支持协会的立场，所以协会的支持力度越来越放在资助共和党候选人身上。 协会经常对反对自己立场的议员进行报复，并能发挥非同一般的作用。１９９４年，国会中期选举，全美长枪协会宣称取得了巨大的胜利，３２名主张枪支管制的议员被击败。１９９６年，“政治胜利基金”介入了参众两院３１３场竞选，胜出２３２场；１９９８年，在介入的３１０场选举中获得了２４７场胜利。 目前，支持枪支管理的利益集团还没有强大到足以抗衡以全美长枪协会为首的反对力量。支持枪支管理的集团压倒性地支持民主党人，不过，在资金和力量动员上要明显弱于以长枪协会为代表的力量。 在１９９６年的总统大选中，该协会对克林顿持敌视态度，双方关系自然不会好。２０００年大选中，小布什支持长枪协会的立场，所以该协会明确认可了小布什，并向共和党捐助了１４０万美元。难怪有人说全美长枪协会也是这次大选中的赢家。 可以设想，未来在白宫和国会都被共和党人掌控的情况下，要想通过枪支管制的法案并非一件易事，围绕这一问题上的争夺还会持续下去。 要长枪还是要自由 对于枪击案日趋频繁的情况，长枪协会认为，这并不是枪支制造者和经营者的责任，而是克林顿政府没有严格地执行现有有关枪支管理的法律、打击犯罪不力造成的。克林顿也针锋相对，对于长枪协会要求严格执行现有枪支管理法的立场，他认为“这不过是鳄鱼的眼泪”。 但是在要求强化枪支管理的呼声日趋高涨的情况下，长枪协会为首的反对派面临着越来越大的压力。尽管如此，全美长枪协会还将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就地区分布而言，其活动在美国南部、西部和乡村地带的民众中更受到欢迎；而在东北部人口集中的城区，由于经常发生枪支暴力事件，所以人们要求强化枪支管理。长枪协会的影响力除了有效的游说之外，还因为枪支管理问题涉及到美国民众对于政府角色、个人自由以及利益集团作用的看法。 在许多美国人看来，个人的权利和自由是至高无上的，而合法政府的权威和权力是人民所赋予的；个人应当拥有自由决定自己命运的权利，而政府不应过多干预。２０００年大选中的一项民意调查显示，２／３的民众都反对“大政府” 的出现，不希望政府过多干预个人的生活，而要求自己拥有更多的决定权。 对于枪支的管理就直接牵涉到这一核心思想，因而已经不是简单的枪支管理问题。许多美国人担心，政府的过度干预和权力扩张会危害人民的自由决定权，不利于个人权利的保障，人民有权用枪支来保护自己的利益。反映在决策层面上，就是多数共和党议员和一些保守的民主党议员都持有政府应当尽量少干预的理念，主张通过其它方式来解决这一问题。 就枪支问题来说，如果从表面上来看，似乎是少数利益群体把自己的权益置于全体民众的权益之上。但是，如果从更深的层面上来看，也未必这么简单。　　　　　　（作者单位：中国社科院美国所） 《南方周末》 2001年1月0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