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大选：“无关紧要”的党纲 何兴强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研究所 副研究员 原文发表于《瞭望》新闻周刊2012年第40-41期，题为《美国大选：党纲无关系紧要吗？》，此文为给出版社发表前的原稿。 随着共和、民主两党代表大会召开，美国总统大选步入白热化阶段。在星光闪耀、摇滚演唱会般的代表大会上，与备受瞩目的各位政治明星相比，两党各自的施政纲领却被冷落一旁，唯一引发媒体关注的是民主党施政纲领因未像以往提及“耶路撒冷是以色列首都”以及“上帝”字样而饱受抨击；共和党头号人物、众议院议长博纳则公开承认他从未读过本党纲领，并笑称他敢保证除了纲领起草委员会主席，没几个人读过。 那么，对于两党竞选来说，党纲不重要吗？多年来，党纲一直被嘲笑为“没人读，不重要”，而且承认没读过本党纲领还成为了共和党领导人的一种时尚。但如果它不重要，那么干嘛还要费很大时间和精力去起草它呢？ 形象地说，美国政党纲领就好比是合同。一般来说，合同签署之前我们都应该读一读，但实际上人们经常不去读这些又长又复杂的合同，直到出现问题时，我们才发现它很重要。党纲也一样，它经过党内各利益集团的争论和协调，通过背后政治利益交换产生。政党大佬们不去读，但相关利益集团非常关注涉及他们的部分是否写入，怎么写。盖洛普的调查说明美国老百姓更关注党纲而不是代表大会上的演讲，美国政治学家的研究也证明，胜出的政党会试图兑现其纲领中70%的承诺。 比较而言，被称为“现代历史上最保守”的共和党纲领引起更多关注，它的保守程度使得代表保守派成就的1980年共和党纲领看起来更像是一份民主党纲领，共和党的“右倾”已经走到极致。民主党纲领则要为现任总统争取连任，因此它内容全面，调子平和，强调合作，而且很多时候不像党纲，不是规划未来四年发展，而是总结奥巴马政府四年的成就。 两党纲领的巨大差别可以用截然相反来形容，几乎在每个方面都对立，表明当今美国政治极化已经到了一个非常严重的地步，而作为需要取悦党内积极分子的党纲，更是将这一点充分放大。两党唯一有共识的地方，就是双方都认为他们之间差别巨大，民主党纲领称此次选举是美国两条根本不同道路的选择，共和党纲领则称是对未来美国自由的一次全民公决。 经济和就业是本次总统大选的最关键议题，两党纲领自然都将如何重振美国经济，增加就业，照顾中产阶级，重新给予人们实现美国梦的机会作为首要重点来阐述。共和党的经济纲领几乎是回归“原教旨”自由主义，宣称要恢复美国自由企业制度的价值观念，主张低税、更少的政府管制、反对政府项目、减税以促进经济和就业增长、强调机会的平等而非结果平等；民主党则认为共和党消除一切管制和保护、为富人减税、为企业和公司最大化其投资创造便利，它就会自动转化为就业和繁荣的做法，即市场会解决一切问题的做法是错误的，主张通过加强政府的作用，通过教育投资、加强社会安全网以及医疗保健、为中产阶级减税等，投资于中产阶级，让他们回到工作中去，走上根本的复苏之路。 财政政策方面，民主党纲领主张为中产阶级减税，同时要求最富有的人和公司承担公平的税负份额，对他们加税，共和党纲领则主张对所有人减税；民主党人要削减国防开支，共和党人则反对国防费用的削减。共和党极端保守的财政措施还包括对美联储进行每年一度的审计，成立“黄金委员会”，讨论回归美元金本位的可能性。 医疗保健涉及政府开支、经济和价值观念，是美国社会的重大问题。共和党纲领主张撤销奥巴马的医改法律，强调私有化改革，保障患者自由选择医疗保险的权利，重塑联邦医疗保险计划；民主党纲领则坚决反对任何将医疗保险“私有化或凭证化”的做法，称医改法律能够向民众提供可获得、可负担和高品质的医疗服务。 面临困难重重的就业和经济形势，两党互相指摘，各自开出的“药方”目前很难评判孰优孰劣。在这种情况下，两党在社会价值方面的严重对立成为了最吸引眼球的问题，而共和党纲领的保守程度在此问题上得到最大体现。它强化了共和党长期坚持的反堕胎立场，要寻求通过宪法修正案来全面禁止堕胎，包括因强奸和乱伦及母亲生命受威胁情况下的堕胎也不例外；民主党则支持堕胎的权利。在同性婚姻方面，民主党人迈出了一大步，第一次在纲领中明确支持婚姻平等，支持同性夫妻获得同等待遇，而共和党人视同性婚姻为美国社会价值观的大敌，是对美国社会根基的攻击，主张通过宪法修正案将婚姻定义为“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结合”，明确了其强烈反对同性婚姻的立场。枪支管制问题，民主党人主张一些合理的管制，禁止攻击性武器，而共和党人反对任何枪支管制立法，支持守法公民基本自卫权，得到了著名的保守组织美国枪支协会的称赞。在移民问题上，共和党反对任何形式的大赦，主张撤销奥巴马政府对亚历桑那州严格的移民法律的诉讼，主张将该州严格的移民法律复制到全国。 在国家安全和外交方面，共和党坚持其强硬观点，主张增强军事实力，民主党纲领则强调国际合作。对华政策方面，民主党强调与中国建立合作的关系，在气候变化、伊朗、朝鲜核问题上强调与中国的合作，当然也在经贸方面督促中国遵守规则；共和党政纲则强化了罗姆尼强硬的对华表态，在军事、能源保障方面视中国为竞争对手，强调根据《与台湾关系法》协防台湾，突出对华政策中民主化、人权、宗教方面的考虑，攻击中国在人权、宗教自由、计划生育、南海问题、知识产权、人民币汇率方面的政策。 共和党极端保守的纲领体现了其党内右翼保守派占据优势地位的现实，虽然它能够动员足够多的本党选民却会让中间派选民离他们远去，而民主党纲领面面俱到、强调合作的特点更能吸引中间派选民，但能否吸引本党成员足够的支持却不好说。 两党对立严重的背景下，两党纲领体现的这场“两个美国”的终极对决，结果怎样还很难说。